顧嵐還在氣憤地跺腳。
“嫂子,你快看他畫的,亂七八糟的!我的圖紙都給毀了!”
“什麼人啊,跟個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林晚意沒有說話。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張被畫得“亂七八糟”的圖紙。
目光停留在那個被重新勾勒的電路結構上。
顧嵐見她不理自己,更急了。
“嫂子?你看這個還有用嗎?要不我再跑一趟,找個正經的老師傅看看?”
林晚意抬起頭。
她的表情,是顧嵐從未見過的嚴肅。
“顧嵐。”
“嗯?”
“你碰上高人了。”
顧嵐懵了。
“高人?誰?就那個渾身機油味的破爛王?”
“對。”
林晚意將圖紙攤平在桌上,指著上麵幾條看似隨意的線條。
“這個電路圖,比原版的設計,精妙了十倍不止。”
顧嵐的嘴巴,微微張開。
林晚意的手指點在一個節點上。
“你看這裡,他隻用了一個最簡單的串聯結構,就完美解決了原版最容易過載燒毀的問題。”
她的手指又滑到另一處。
“還有這裡,能量轉化率的計算……他把能耗降低了至少一半。”
“這個人……”
林晚意下了結論。
“是個不世出的天才。”
顧嵐徹底傻了。
那個踩扁了要賠錢的破爛,那個態度惡劣的怪人……是個天才?
就在這時。
“砰!”
溫室的門被從外麵撞開。
一個農學係的學生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全是汗和土。
“王教授!林同學!不好了!”
王教授心裡“咯噔”一下。
“出什麼事了!慢慢說!”
學生喘著粗氣,話都說不囫圇。
“棉花地!試驗田的棉花……”
“棉鈴蟲……棉鈴蟲大爆發了!”
“新長出來的那批嫩蕾,一夜之間,全被啃光了!”
北區試驗田。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死氣。
昨天還隻是枯黃,今天,整片棉田像是被蝗蟲過境,幾乎看不到一點綠色。
隻剩下光禿禿的杆子,和上麵掛著的、被啃得千瘡百孔的棉桃。
王教授蹲在地頭,雙手插進頭發裡,嘴唇上急出了燎泡。
他的手在抖。
完了。
他三年的心血,全完了。
幾個校領導站在他身後,臉色鐵青。
“老王!不能再等了!”
農學院的李院長第一個開了口,聲音裡滿是痛心。
“馬上組織人手,噴農藥!”
“再晚一步,這些棉花連根都保不住了!”
另一個主管後勤的領導也跟著附和。
“對!必須馬上噴!這已經不是科研失敗的問題了,這是重大的教學事故!”
王教授沒說話。
他答應過林晚意。
給他三天時間。
可現在這情況……
“教授!”
一聲悲憤的呐喊,從人群後方傳來。
陳誌遠撥開人群,走了過來。
他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學生會的成員。
每個人手裡,都舉著一張白紙。
上麵用黑墨水寫著大字。
“停止胡鬨,拯救棉田!”
“尊重科學,拒絕迷信!”
陳誌遠走到王教授麵前,他手裡捧著一株被啃得隻剩杆的棉花。
他舉起那株棉花,聲音帶著哭腔,響徹整個田埂。
“教授!各位領導!同學們!”
“這就是我們等待的結果嗎?”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後,像一把刀子,直直地插向剛趕到的林晚意身上。
“生物防治?以蟲治蟲?”
“那都是寫在紙上的空談!”
“就因為某個資本家大小姐的異想天開,我們就要眼睜睜看著您三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嗎?”
他向前一步,聲音更大了。
“她這是在犯罪!”
“她在毀掉我們農學院的未來!她在拿國家財產開玩笑!”
他身後學生會的成員也跟著齊聲高喊。
“噴農——藥!”
“噴農——藥!”
“把林晚意趕出農學院!”
聲音彙成一股洪流。
王教授被這陣勢逼得連連後退,臉色煞白。
李院長也是眉頭緊鎖,看向林晚意的目光,帶上了審視和不悅。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林晚意身上。
憤怒。
指責。
鄙夷。
林晚意就站在那股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