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一聲極其細微的脆響。
像是蚊子扇動翅膀。
在滿屋子的叫囂和腳步聲中，被徹底淹沒。
“主任！拿到了！”
踩在凳子上的那個手下，興奮地喊了一聲，聲音都在發顫。
他抱著那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棕色皮箱，小心翼翼地從凳子上爬了下來。
然後，像一個獻上祭品的信徒，雙手將皮箱高高舉起，遞到孫有德麵前。
“主任！您看！”
孫有德的臉上，重新浮現出貪婪又得意的神色。
他一把奪過皮箱，用手掂了掂。
分量不輕。
很好。
他轉過身，將皮箱高高舉起，麵向門外黑壓壓的圍觀人群。
“大家都看看！”
他的聲音充滿了煽動性。
“這就是資本家藏匿的財產！”
“嘴上說著清白，背地裡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門外，劉美琴嗑瓜子的動作一停，立刻跳起來配合。
“沒錯！我就說她不是好東西！”
“孫主任！快！當眾打開！讓我們看看裡麵藏了多少金條！”
“對！打開！”
“打開！”
人群的情緒被煽動起來，嘈雜的喊聲此起彼伏。
孫有德很滿意這種效果。
他低下頭，手指在那黃銅鎖扣上摸索著，準備享受勝利的果實。
顧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咬著嘴唇，不知道那個箱子裡到底裝了什麼能讓嫂子如此鎮定。
王桂花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雙手緊緊護在顧寧的搖籃前。
一片混亂中。
林晚意沒有看那個皮箱。
她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探照燈，飛快地在屋內掃視。
不對勁。
屋裡太亂了。
但是，又太安靜了。
一種屬於母親的本能，讓她瞬間察覺到了異常。
顧安的搖籃，空了。
她的心，在那一秒鐘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猛地一停。
血色，從她臉上褪去。
她幾乎是立刻，就鎖定了沙發的方向。
那個角落，被高大厚實的沙發靠背擋住，形成了一片天然的陰影。
她的兒子，就在那裡。
小小的，還沒有沙發腿高的一團。
正趴在冰涼的地磚上。
一隻肉乎乎的小手，已經伸進了那個被孫有德隨手扔下的黑色公文包裡。
正在往外拖著什麼東西。
林晚意的心跳幾乎停止。
窒息感湧上喉嚨。
她張開嘴，兒子的名字就在嘴邊，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就在這時。
那個小小的身影，仿佛背後長了眼睛。
顧安回過頭。
隔著幾米的距離，他看向自己的母親。
那雙黑漆漆的，像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沒有嬰兒的懵懂，也沒有身處險境的害怕。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靜。
甚至，還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安撫。
那眼神在說：媽媽，彆怕，相信我。
林晚意所有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呼，都被這個眼神，硬生生地，釘回了喉嚨裡。
她攥緊了拳頭。
尖銳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痛感。
隻有這痛感，才能讓她保持清醒，不至於因為擔憂而崩潰。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
但她必須為他爭取時間。
“孫主任。”
林晚意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冷得像冰塊撞擊瓷杯。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都被她吸引了過去。
正在研究鎖扣的孫有德，極不耐煩地回頭看她。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林晚意沒有理會他的咆哮。
她的手指，緩緩抬起，指向他手裡那個棕色的皮箱。
“在打開它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一句。”
“那裡麵，是我先生的軍功章。”
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全都在裡麵。”
“還有他從入伍第一年開始，獲得的每一份表彰證書。”
“每一枚獎章，都染過敵人的血，也流過他自己的血。”
“每一份證書，都是拿命從戰場上換回來的。”
她看著孫有德那張開始變色的臉，一字一頓。
“你確定，要當著這麼多軍屬鄰居的麵，把一個戰鬥英雄用命換來的榮譽，當成‘贓物’來展覽嗎？”
話音落下。
院子裡，瞬間安靜了。
門外那些剛剛還在起哄的鄰居，全都閉上了嘴。
他們可以懷疑林晚意的出身，但他們絕不懷疑顧硯深軍功的含金量。
那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拚出來的！
孫有德的動作，徹底僵住了。
他抱著那個皮箱，感覺自己抱著的不是什麼財寶，而是一個滾燙的烙鐵。
打開？
他要是敢把軍功章當眾打開羞辱，外麵那些軍屬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這事要是傳到部隊去，他這個調查組長也彆想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