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轟然倒地的龐大身軀。
下一秒。
“哎喲喂!殺人啦!”
張桂蘭沒有爬起來。
她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上,雙手用力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哭。
“沒天理啦!資本家小姐打死人啦!”
“仗著自己男人是團長,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要我們祖孫倆的命啊!”
那聲音,穿透力十足,半個大院都聽見了。
很快,顧家小院的門口,就圍滿了看熱鬨的鄰居。
有剛下班的,有準備做飯的,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裡瞅。
當他們看見滿身是泥、臉上掛著彩的壯壯,和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張桂蘭時,風向開始變了。
“怎麼回事啊這是?”
“哎喲,孩子怎麼弄成這樣了?”
“林晚意也真是的,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張桂蘭見人多了,哭得更來勁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指著林晚意。
“就是她!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看我孫子不順眼,就把他騙進來打!”
她又指向顧嵐。
“還有這個小蹄子!拿著擀麵杖要敲死我孫子!”
最後,她的手指,怨毒地指向了嬰兒車裡那兩個安靜的娃娃。
“還有那兩個小崽子!我看他們就是中邪了!是掃把星!”
“一天到晚不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我孫子就是被他們克了才摔的!”
“一個傻子!一個啞巴!兩個怪物啊!”
這話一出,連顧嵐都氣得發抖。
林晚意卻沒動。
她甚至沒看張桂蘭一眼。
她轉身,走回嬰兒車旁。
蹲下身,輕輕摸了摸顧寧的頭。
剛才還梨花帶雨的顧寧,瞬間不哭了。
她抬起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林晚意。
然後,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
指向了地上那片被踩得稀爛的草莓泥。
又指了指壯壯那張沾滿了紅色汁水的嘴。
最後,她的小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小嘴一癟,做出一個可憐巴巴的、想吃東西的表情。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沒有一句話。
卻比任何控訴都來得清晰。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懂了。
偷吃。
原來是偷吃東西。
林晚意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門口的每一個人。
“各位老師,各位嫂子。”
“大家都是明眼人。”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嘈雜都停了下來。
“我家院子的門,下午一直是鎖著的。”
“我想請問一下,一個六歲的孩子,是怎麼進到我這個鎖著的院子裡來的?”
一句話。
全場嘩然。
“對啊,門是鎖的,我路過的時候還看見了。”
“那這孩子……是翻牆進來的?”
“我的天,六歲就敢翻牆進彆人家院子偷東西?”
輿論的風向,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私闖民宅,還偷東西,這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張桂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她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強詞奪理。
“翻牆怎麼了?孩子不懂事!他還小!”
“他就是進來玩玩!你們至於下這麼重的手嗎?!”
“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設陷阱!你們的心是黑的!”
林晚意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下死手?”
她指了指自己懷裡抱著的書,“我剛從學校回來。”
又指了指廚房的方向,“顧嵐剛才在廚房衝奶粉。”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張桂蘭的臉上,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那麼請問,是誰下的手?”
“難道是你口中這兩個……”
“連路都還走不穩,話都說不清的‘傻子’和‘啞巴’?”
“是你那個號稱唐詩三百首都會背的神童孫子,被我這兩個六個月大的孩子,打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