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西門外,掃帚揚起一陣灰。
張桂蘭一邊咳嗽,一邊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呸!什麼東西!”
她身上穿著一件不知傳了幾手的破舊灰棉襖,手裡握著把禿了毛的大掃帚。
自從上次被顧硯深收拾,又被學校後勤處通報批評後,她家老頭子差點沒把她打死。
為了保住老頭子的副處長帽子,她被迫出來乾這最臟最累的活——掃大街。
“嘀嘀”
一輛黑色紅旗轎車緩緩駛出校門。
車窗半降。
張桂蘭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後座的林晚意。
那個女人穿著一件米白色的羊絨大衣,脖子上圍著紅圍巾,懷裡抱著那個把她孫子手打壞的小崽子。
車旁邊,還跟著幾個點頭哈腰的教授,像是送祖宗一樣把人送出來。
“慢走啊小林!”
“明天記得帶安安來實驗室!”
張桂蘭死死攥著掃帚把。
指甲摳進了木頭縫裡。
憑什麼?
她在這裡吃灰,那個資本家的小姐卻被捧在手心裡?
車走遠了。
張桂蘭氣得把掃帚往地上一摔。
“大娘,借個火。”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張桂蘭嚇了一跳。
她猛地回頭。
牆根底下,蹲著三個男人。
都穿著軍綠色的舊大衣,領子豎得很高,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但那股子味道,張桂蘭熟。
那是長時間不洗澡的餿味,混雜著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血腥氣。
也不像是正經人。
要是擱在平時,張桂蘭早跑了。
但今天,她鬼迷心竅了。
她看著林晚意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這幾個一看就是亡命徒的男人。
眼珠子一轉。
“借火沒有。”
張桂蘭往手上哈了口氣,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不過前麵那條街,倒是有個大肥羊。”
領頭的男人抬起頭,露出一雙三角眼。
“肥羊?”
“剛才過去那車看見沒?”
張桂蘭往地上指了指。
“那女的,家裡以前是資本家,有錢得很。”
“手腕上那個鐲子,水頭足著呢,少說能換兩根大黃魚。”
“而且啊,她男人不在家,去外地當兵了,身邊就帶倆吃奶的娃。”
三角眼眯了眯。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大娘,謝了。”
三個男人互相對視一眼,手揣進懷裡,順著那條紅旗車消失的路,慢悠悠地晃了過去。
張桂蘭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惡毒的笑。
讓你狂。
讓你告狀。
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
農學院,院長辦公室。
“啪!”
李院長把茶杯重重地頓在桌子上。
水濺了一桌子。
“胡鬨!簡直是胡鬨!”
李院長背著手,在屋裡轉磨盤。
林晚意站在辦公桌前,懷裡抱著已經睡醒的顧寧。
顧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在拆李院長的鋼筆。
“老師,您消消氣。”林晚意笑著遞過去一塊手帕。
“我消什麼氣?我是急!”
李院長指著林晚意,手指頭都在哆嗦。
“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麵什麼形勢?”
“安安在數學係露了那一手,現在整個北大都傳遍了!”
“什麼神童,什麼天才,傳得神乎其神!”
“這要是放在和平年代,那是好事。”
“可現在呢?”
李院長壓低了聲音,神色嚴肅得嚇人。
“那些潛伏的敵特,正愁找不到搞破壞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