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看著那攤開在絨布上的、細碎到極致的零件。
金色的齒輪。
紅寶石的軸承。
細如發絲的遊絲。
這哪裡是懷表。
這分明是一堆昂貴的廢銅爛鐵。
林晚意扶住額頭。
她對古董鐘表有點研究,這塊德意聯邦製軍用懷表,在這個年代,換一套京華市中心的四合院都綽綽有餘。
現在,被她六個月大的兒子拆了。
嬰兒床裡,罪魁禍首顧安已經睡著了。
睡顏恬靜,小嘴砸吧了兩下。
仿佛剛才那個冷靜的“拆卸大師”,不是他。
林晚意拿起一個比米粒還小的螺絲。
怎麼辦?
賣了靈泉空間裡的人參來賠?
她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算了。
天塌下來,也得等天亮再說。
……
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
“砰砰砰!”
敲門聲響得像是要拆房子。
林晚意剛給兩個孩子喂完奶,還沒來得及處理那堆“殘骸”。
門外傳來劉教授中氣十足的吼聲。
“小林!開門!我來接我的寶貝了!”
林晚意心裡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她硬著頭皮走過去,打開了門。
劉教授穿著一身板正的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迫不及待的笑容。
他身後,還跟著睡眼惺忪的顧嵐。
“嫂子,劉教授天不亮就在樓下喊,我攔都攔不住。”顧嵐小聲說。
劉教授沒理會這些。
他一步跨進屋,眼睛直勾勾地往屋裡掃。
“我的表呢?安安玩得怎麼樣?”
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廳的桌子上。
然後。
凝固了。
桌上那攤零件,在晨光下,閃著冰冷的光。
劉教授臉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樣的煞白。
他的嘴唇哆嗦著,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指著那堆零件。
“這……這……這……”
他“這”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噗通”一聲。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捂住了胸口。
臉色由白轉青。
“藥……我的藥……”他呼吸急促,像是離了水的魚。
顧嵐嚇壞了。
“嫂子!劉教授他……”
林晚意也慌了,趕緊去倒水。
就在這時。
一直坐在嬰兒車裡,麵無表情看著這一切的顧安。
動了。
他伸出那隻胖乎乎的小手。
指了指桌上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齒輪。
然後,又指了指劉教授中山裝口袋裡露出一角的、昨天那個畫著口水印的牛皮本。
“哢。”
他張開嘴,發出了一個極其輕微的、模仿齒輪咬合的聲音。
“哢……哢……”
劉教授正痛心疾首,眼珠子都紅了。
“我的表啊!我從德意聯邦帶回來的孤品啊!”
他根本沒注意到一個奶娃娃的動作。
林晚意卻看懂了。
兒子不是在胡鬨。
她走過去,把那個牛皮本從劉教授口袋裡抽了出來。
翻開。
正是昨天那張畫著殘缺齒輪組的圖紙。
那個口水印畫出的擺線齒廓,還清晰可見。
“教授。”
林晚意把本子遞到劉教授眼前。
“您看。”
“看什麼看!我的心都碎了!還看什麼!”劉教授氣得吹胡子瞪眼。
可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上去。
圖紙。
桌上的小齒輪。
還有顧安那根依舊指著方向的小手指。
這三點,連成了一條線。
劉教授的腦子“嗡”地一下。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
也不捂著胸口了。
他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衝到桌邊。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便攜放大鏡。
手抖得幾乎拿不穩。
他把那個被顧安指過的小齒輪夾起來,湊到放大鏡下。
隻看了一眼。
劉教授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
他不動了。
像一尊石雕。
顧嵐緊張地問:“嫂子,劉教授怎麼了?不會是氣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