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母親的遺物,也是她心中最深、最痛的傷口。
淚水終於忍不住,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但幾乎是同一時刻,她猛地回過神來。
不能哭!不能被發現!
阿音飛快地低下頭,用袖子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強行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沒事,夫人!”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故作輕鬆。
“我是被這魚腥味給熏著了,突然有點反胃,眼睛發酸。”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魚,手忙腳亂地往籃子裡塞。
“夫人我們快走吧,我瞧著那邊的豆腐不錯,去晚了可就沒了!”
說完,也不等蘇婉晴回應,便拉著她的手,幾乎是逃也似的朝前快步走去。
蘇婉晴被她拽著,滿心疑竇。
被魚腥味熏到?
方才她與那攤主說了半天話,也沒見她有半分不適。
這借口,未免也太拙劣了。
不過蘇婉晴向來善解人意,見阿音不想說,她也不願意去追問。
她隻是默默地放慢了腳步,任由那隻微涼的小手,緊緊地攥著自己。
回家的路,阿音一言不發。
她不再像往常那樣,嘰嘰喳喳地評論著街邊的胭脂水粉,或是哪家包子更好吃。
她隻是低著頭,攥著蘇婉晴的手,腳步又快又急。
蘇婉晴心中愈發擔憂,卻始終沒有開口詢問。
回到家中,阿音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臉上強行擠出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夫人,我……我去收拾廚房。”
她放下菜籃,幾乎是逃一般地躲進了灶房,不給蘇婉晴任何說話的機會。
蘇婉晴看著她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默默地開始整理買回來的菜蔬。
夜深人靜。
阿音躺在自己小小的臥房裡,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毫無睡意。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映出一片水光。
鳳求凰是母親的琴,也是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但由於古琴不方便攜帶,所以當初逃出來的時候沒辦法帶走。
而這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古琴,如今卻要在文會上拍賣,被那些紅月樓的人榨乾最後一絲價值。
這對她而言,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將她最珍貴的回憶,踐踏得粉碎。
淚水漸漸流乾,阿音的眼神卻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哭是沒用的。
求人,更不可能。
紅月樓是什麼地方,她比誰都清楚,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銷金窟。
沉默了許久,阿音坐起身,琥珀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決絕。
......
白鷺院學,柒舍。
靜室之內,檀香嫋嫋。
棋盤之上,黑白二子絞殺正酣,局勢已入中盤,犬牙交錯,極為複雜。
顧銘執黑,凝神沉思。
對麵的秦明月拈起一枚白子。
隨著“啪”的一聲輕響,棋子精準地落在棋盤的斜角星位。
一子落下,氣貫全場,仿佛一條蟄伏的白龍,驟然蘇醒。
顧銘原本營造的攻勢,瞬間被截斷,隱隱有被反包圍的趨勢。
他看著這步棋,不由得苦笑一聲,將手中的黑子放回了棋笥。
“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