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臨窗而坐。
麵前楸枰光潔如鑒,黑白兩奩靜靜擺放。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搖曳的竹影。
似乎是在凝神思索著什麼。
顧銘腳步一頓,臉上浮現出笑意,沒有立刻去她對麵。
而是故意走到另一邊的一處棋局,和兩個同窗閒聊起來。
“李兄前日可去燈會了?”
那李姓學子正擺弄自己的棋子。
聞言抬頭笑道:
“去了去了!擠得一身汗!長生兄有何見聞?”
顧銘語氣輕鬆:
“倒也無甚特彆,隻是見那臨淮河中萬燈漂流,如星河倒瀉,頗為壯觀。”
“尤其一些自製花燈,匠心獨運,倒比商鋪所售更添意趣。”
他頓了頓,眼裡儘是笑意:
“譬如……嗯,譬如一盞青鸞燈。”
青鸞燈?
秦明月撥動棋子的手指猛地一僵。
她立刻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刹那的波動。
指尖用力,將一枚黑子死死捏住,指節微微泛白。
顧銘餘光瞥見,唇角弧度更明顯些。
對麵的學子也接過話頭:
“長生兄有大才,可否評價一下名動天臨府的那句殘詩。”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顧銘看了一眼秦明月的方向,笑著說道:
“能看得出來,作者確實是一片赤誠真心,就是不知對方是否有意。”
秦明月將手中黑棋落在右上星位,由於太過用力,發出了一聲輕響。
啪!
顧銘也適時收聲,來到她對麵坐下,一臉“關切”:
“玄暉兄?”
秦明月胸口微微起伏,臉上卻竭力維持著平靜。
她避開顧銘目光,看向棋盤,聲音有些顫抖:
“聒噪,還下不下棋?”
顧銘笑著應道:
“下,自然要下。”
目光落回棋盤,不再言語。
棋室內重歸沉寂。
隻餘棋子落枰的清脆聲響。
秦明月執黑先行。
落子如飛。
今日的棋風較往日多了幾分淩厲和殺意。
咄咄逼人,直撲白棋邊角。
顧銘則是不疾不徐見招拆招。
幾十幾手過去。
黑棋的攻勢竟如重拳打在棉花上。
未占得半分便宜。
秦明月撚著棋子的指尖愈發用力。
指腹壓得那枚溫潤黑玉都有些發燙。
她盯著棋局,目光卻有些飄。
青鸞燈……
燈內詩箋……
那句“朝朝暮暮”完整的詞到底是什麼?!
心緒如同被貓爪反複抓撓。
煩躁得幾乎要破胸而出。
棋路便顯出幾分滯澀。
顧銘落下一子,白棋輕盈一跳。
竟隱隱對中央一塊黑棋形成反包圍之勢。
他抬起頭看著秦明月微微蹙起的眉心。
忽然低聲開口:
“玄暉兄今日心緒不寧?”
秦明月捏著棋子的手一抖。
黑子險些脫手。
她猛地抬眼,冷聲道:
“胡言亂語!”
“專心下你的棋!”
顧銘又拈起一枚白子,在指尖把玩。
眼底閃過促狹的光:
“是麼?”
“那為何玄暉兄方才落子,能出這麼大一個漏勺……”
他指尖白子輕輕敲了敲枰邊。
秦明月呼吸一窒,臉上卻更冷三分:
“你今日話太多了!”
“贏了我再說!”
顧銘聳聳肩,一臉無辜:
“好,好。在下閉嘴。”
秦明月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凝神。
目光重新凝聚在黑白交錯的棋枰上。
然而那十四個字。
如同生了根。
在她腦海裡反複回響。
盤旋不去。
兩情若在長久時……
又豈在……
朝朝暮暮!
可惡啊!
全篇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