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仁美也不敢吭氣兒,唯唯諾諾地跟在薑氏身後,生怕觸了她的黴頭。
走了約莫半刻鐘,就到了。
梧桐院裡燭火通明,伺候杜老夫人的幾個丫鬟婆子早就候在了門口,十分殷勤地將夫妻倆引進了飯廳。
飯廳的圓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還有幾道家常菜。
紅燜茄子,油煎豆腐和韭菜炒雞蛋,外加一盤兒大蝦。
這樣的菜對於普通人家來說,自然是極豐盛的了,可放在他們杜府,尤其是難得一次的團圓飯上,就顯得寒酸了些。
看到杜老夫人這樣不重視自己,薑氏心裡有些不痛快。
她看向一旁的素音,語氣冷淡地問:“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小廚房……”
話還沒說完,杜老夫人已經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不是聽說仁美最近公務繁忙,擔心他熬壞了身子,所以想著給他補補嘛。”
杜老夫人將手裡的湯碗放到了兒子麵前,“娘特意給你做的,燉了一個多時辰呢,快趁熱喝了。”
杜仁美很給麵子地喝了兩口,笑道:“還是娘心疼我。”
“你是娘唯一的兒子,娘不心疼你心疼誰?”
母子兩個其樂融融。
飯桌上,杜老夫人又問起府裡的近況,問兒子身體怎麼樣,下人們聽不聽話,門房養的那條叫來福的狗生崽了沒有……
唯獨不提杜明珠半句。
薑氏的眼神裡泛著冷意,皮笑肉不笑,“母親對那些外人倒是個個關心,怎麼自己嫡親的孫女,卻連問都不問一聲?”
杜老夫人擱下了筷子,淡淡地道:“珠兒有你關心就夠了,我就不湊熱鬨了。”
頓了頓,她又說:“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一句,身為一個女孩子家,動不動就砍手砍腳的,要是傳揚出去,不光有損她自己的名聲,對我們杜府一樣不利。你這個當娘的,以後還是多管教著點兒才是。”
薑氏頓時怒氣上湧。
珠兒之所以砍手砍腳,還不是因為心情不好?
說到底,都是杜若那個賤種的錯,要不是她害了珠兒,珠兒根本就不會坐牢,不會毀容,也就不會把氣都撒在下人身上了。
見婆媳兩個劍拔弩張,杜仁美趕緊轉移話題。
“對了娘,您今兒叫我們過來吃飯,可是有什麼事要說?”
杜老夫人點點頭,“確實有事。”
她歎了口氣,“人常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媳婦當年生孩子傷了根本,大夫也診斷過,說以後子嗣艱難。”
“這些年我從沒逼迫過她,也沒說過她什麼,想著或許老天垂憐,你們夫妻又恩愛,指不定會有奇跡發生。”
“隻是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她的肚子始終也沒有動靜,為了老杜家的傳承,娘不得不出麵當個惡人了。”
杜仁美頓時心虛起來,看向了薑氏。
薑氏搭在腿上的雙手握得死緊,扯了扯嘴角,“是,兒媳不爭氣,沒能為杜家誕下男孫,心裡有愧。”
杜老夫人剛要接話,薑氏立馬又補了一句。
“兒媳也多次跟相公提過,要給他納幾房妾室,好為杜家傳宗接代。隻是相公心疼我,不肯答應,說這輩子有珠兒一個女兒就夠了,大不了招婿就是。兒媳也沒辦法……”
說著,不動聲色地踢了一下丈夫。
杜仁美馬上反應過來,連忙附和,“對對對,夫人是跟我說過的,我沒答應…”
“混賬!”
杜老夫人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麵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以為你這樣做是為了她好?錯,大錯特錯!你這是害了她!”
杜仁美被罵懵了。
薑氏也眯起了眼睛,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杜老夫人說道:“你媳婦生不出兒子,為夫納妾是她的本分,你卻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是陷她於不義!以後外人說起,隻會說薑氏善妒不能容人,不是個賢惠的。你讓她百年之後,哪裡還有臉麵去見杜家的列祖列宗?”
杜仁美啞口無言。
薑氏也麵色鐵青,卻無法反駁。
杜老夫人揮了揮手,“行了,這件事便由我做主,給你房裡再進個人。”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杜老夫人打斷了兒子的話,“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難道你想成為我們老杜家的千古罪人不成?”
杜仁美膽戰心驚地瞅了眼薑氏。
他不是不想納妾,他也想要兒子,可是他不敢,以他對薑氏的了解,薑氏是絕對不會允許他身邊出現彆的女人的。
薑氏笑笑,“看來母親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確實有了人選。”
杜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今兒我去靈安寺祈福,遇見了一個人。”
“誰呀?”杜仁美好奇地問。
杜老夫人看著他,緩緩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蕙娘。”
蕙娘?杜仁美心裡微動,“娘的意思是……”
杜老夫人點頭,“當年確實是咱們杜家委屈了她,這麼多年過去了,蕙娘依然孤身一個人,可見她心裡還是念著你,忘不了你。”
“她如今住在龍泉村,跟女兒女婿一起生活,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我想著,不如就重新把她接回杜府吧,一來可以彌補當年的虧欠;另一個,也可以讓她替我們杜家延續後代,再生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