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靠在車壁上,在踢踢踏踏的馬蹄聲中,閉目養神。
腦子卻沒閒著。
說起來,其實他早就想跟段秀絕交了,隻是一直下不了決心。
幼時,他跟段秀確實玩得很好。
段秀那個人啊,打小就聰慧,而且少年老成,沉穩持重。
有時候他們幾個手癢搗蛋,被夫子抓了包,段秀總能想到法子讓他們逃過一劫。
實在逃不掉,段秀也會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不叫他們受罰。
特彆講義氣。
隻要有段秀在,他們便會覺得無比安心,也越發膽大妄為,不知惹出多少禍事來。
吃喝玩樂,鬥雞走狗,打架鬥毆,這些都是他們的日常。
甚至個彆人還沾染上了嫖賭的惡習。
可以說,十幾歲的他們,就是鳳陽府最令人頭疼的一群紈絝!
因為玩物喪誌,他們荒廢了學業,彆說考科舉了,便是作首酸詩出來都難。
幾家大人長籲短歎,恨鐵不成鋼。
“你看看人家段秀,再看看自己,臉紅不臉紅?”
“同是一個夫子教的,同在一處玩耍,同樣是官家子弟,怎麼差彆就這麼大呢?”
“你小子要是能有段秀一半兒優秀,老子死了也閉眼!”
在所有人眼裡,段秀是天上的鴻鵠,懂事上進,能詩會畫。
而他們五個則是地上的蛤蟆,胸無點墨,腦袋空空,一無是處,隻會張嘴呱呱。
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四年前。
那年段秀十六歲,已經嶄露頭角,被段老爺子定為下一代家主人選,帶去了京城親自教導。
沒有了段秀這個主心骨,也就再沒有人能幫著他們出主意、處理善後了。
很快一堆苦主找上門來,哭天抹淚,控訴幾人的惡行。
大人們這才幡然驚醒。
原以為自家兒子隻是頑劣了些,庸碌了些,萬萬沒想到,背地裡竟然乾出了那許多荒唐事。
這些完蛋玩意兒,不打不足以平民憤!
於是動家法的動家法,關禁閉的關禁閉,斷月例的斷月例,全方位無死角封殺他們。
彆說,還挺有效果。
沒有了錢財支持,又沒有謀生能力,除了官二代這個頭銜,他們算個屁啊?
這下不想老實也得老實。
他們隻能乖乖地待在家裡讀書練字,修身養性,不再踏足那些奢靡浪蕩之地。
除了沈京斌。
沈京斌不一樣,他爹吉郡王本就是個老紈絝,比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不會在意這不值一提的小汙點了。
大不了賠錢了事,反正吉郡王府有的是銀子。
他娘蘇錦繡更不用說了,隻一味地溺愛兒子,從來不好好教他為人處世的道理。
有這樣不靠譜的爹娘,沈京斌又怎麼可能改邪歸正呢?
這之後,在各自父母嚴厲的監督跟“捶打”之下,蘇慕、夏仲陽他們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從此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也收斂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作派。
算是蛻變了吧。
蘇慕是變得最徹底的那個,他老爹蘇清堯每晚都要檢查他的功課,因此蘇慕被迫讀了很多書。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大智慧,仿佛醍醐灌頂般,突然間就開了竅。
他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厭學的呢?
不思則已,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