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的目光緩緩移到了另一邊的李宵身上,“至於你,自己去管家那邊領三十大棍,外加扣一年的月錢。”
三十棍子打不死人,一年的月錢也餓不死人,這已經是從輕處置了。
李宵心裡也很明白這一點,生怕蘇錦繡反悔,趕緊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是”。
起身正準備出去領罰,蘇錦繡涼涼的視線再度射過來,“急什麼,我的話還沒講完。”
李宵的動作便僵在了那裡。
蘇錦繡徐徐往下說道:“你犯的過錯太大,光這點懲罰遠遠不夠。將南枝許配給你一事,就此作罷,以後也不許再糾纏於她,可聽清楚了?”
李宵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向蘇錦繡,滿眼的震驚和不甘。
“求王妃收回成命,小的對南枝姑娘情根深種,此生非她不娶!”
李宵五體投地,紅著眼睛懇求道,“如若懲罰不夠,小的願意挨五十大棍,哪怕一百大棍也好,隻求王妃憐憫,成全小的一片癡心……”
“大膽!”蘇錦繡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你竟敢忤逆我?”
李宵還待再說,他娘尚春撲過去啪啪給了他兩巴掌,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個破孩子,娘平時是怎麼教你的?誰準你這樣跟王妃講話的?還不快跟王妃請罪!”
李宵的嘴都被打腫了,卻強著腦袋不肯罷休,“娘,兒子是真的很喜歡南枝……”
尚春急得又是幾巴掌甩過去,“逆子,你要氣死老娘是不是?我打死你算了,權當當年生了條狗……”
“夠了!”啪啦,蘇錦繡抓起茶碗用力砸到了母子倆腳邊,冷冷地開口,“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麼,解除你跟南枝的婚約,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乾;要麼,挨一百大棍,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骨頭硬不硬。”
“選吧。”
李宵一咬牙,“我選挨……”
“挨千刀的混賬東西,當然選解除婚約了!”尚春慌忙捂住了他的嘴,然後衝蘇錦繡諂媚地笑。
蘇錦繡也沒耐心再耗下去,疲憊地指了指門口,“都滾出去,讓我靜一靜。”
尚春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使出洪荒之力,逃也似地拖著兒子就走。
直到走出添香苑,拐到假山後麵,李宵才忿忿然甩開了老娘的手,“娘,你明知道我對南枝的心思,方才為啥不幫著多勸幾句?”
不光不勸,還打他。
嘶,李宵後知後覺地頂了頂腮幫子,真他娘的痛啊。
“打疼了吧?”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可是不打不行啊。
尚春戳著兒子愚鈍的腦門子,恨鐵不成鋼,“你傻呀?沒見王妃生多大氣嗎?還敢對著乾,九條命都不夠你霍霍的。”
李宵:“可是南枝她……”
南枝南枝,就知道南枝。
尚春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曉得那小蹄子是你的心尖子、眼珠子、肺葉子,沒了她你就活不了了。可凡事都得看看形勢啊,王妃這會子正在氣頭上,自然要拿你最看重的東西來威懾你、嚇唬你,省得你以後辦差再粗心大意,這都不懂?”
李宵心裡一動,“娘的意思是,王妃隻是嚇唬嚇唬我,並非真的要取消我跟南枝的婚事?”
“不然呢?”尚春的語氣裡帶著得意,“彆看王妃身份尊貴,實際上身邊能信任的人少得可憐,外人就不提了,這個夫人那個小姐的,不過都是些麵子情,沒幾個真心相交的。”
“丈夫跟兒子也不省心,郡王整日裡四處遊蕩鬼混,連家都不回,夫妻倆感情也素來不和睦。”
“世子的情況你更是看在眼裡,成天惹事闖禍,隻會拖累王妃為他擦屁股。”
“娘家倒是待她極好,可惜啊,身在福中不知福,除了算計再沒有彆的了。”
她的嘴角勾起運籌帷幄的弧度,“隻有咱娘兒倆啊,才是王妃真正的也是僅有的依靠,王妃又怎會舍得真寒了咱們的心呢?等過些日子她氣消了,娘再找機會說說這事兒,保管該你的還是你的,旁人是搶不走的,也不敢搶。”
聽了尚春這頓分析,再聯想到蘇錦繡雷聲大雨點小的作派,李宵頓悟了。
心情也豁然開朗。
“還是娘你厲害,把王妃琢磨得透透的。”李宵崇拜地看著自家老娘。
尚春挺直腰板子,下巴抬得老高,“那是,娘從閨閣時就陪在王妃身邊,一步一個腳印助她走到如今的地位,可不是白混的。”
話剛落音。
咕嚕,腹部傳來了抗議聲。
尚春摸了摸餓扁了的肚子,抬眼望了望夜空中懸掛著的那輪圓月,催促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先吃點東西,晚些時候我帶你到管家那走個過場,把三十棍子領了,也好回屋歇著去。”
有她在場鎮著,諒管家也不敢動真格的,往死裡打李宵。
李宵覺得奇怪,“這才剛到卯時呢,娘平日不是都要等到巳時才肯上床安睡的麼?”
“你個沒良心的,除了南枝那小浪蹄子,其他人的事在你眼裡都是個屁。”尚春忍不住又戳了兒子一指頭,酸溜溜地道,“你忘了?娘三更天還得爬起來去倒夜香呢,不先困一覺,到時候打瞌睡栽糞桶裡淹死了,你就高興了麼?”
李宵:“……”
把這茬兒給徹底拋腦後了。
他趕緊討好地捶了捶老娘的肩膀,笑嘻嘻說:“娘受累了,等將來兒子順利娶了南枝進門,一定好好孝順您老人家!”
尚春哼哼,“這還差不多……”
母子兩個邊說著小話,邊往後院灶房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