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憂心忡忡,“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就怕江湛記恨我們逼婚,遷怒到綺兒身上。”
“夫君不喜,那綺兒的日子豈不是……”
“不會的。”段二叔一揮手,仿佛這樣就能趕走那些不好的念頭,“綺兒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堪稱貴女之典範,配那姓江的小子綽綽有餘,他憑什麼不喜歡她?”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段二叔臉色陰鷙,嗓門也驟然拔高,“江湛若敢磋磨我段家女兒,定叫他落得個跟他爹同樣的下場!”
段二夫人嚇了一跳,慌忙掀開簾子往馬車外張望,見還未行到鬨市區才鬆懈下來,轉頭瞪了丈夫一眼。
“小聲些,這種話能隨便嚷嚷嗎?當心隔牆有耳。”
段二叔卻不以為意,“怕什麼,江墨年死了快十年了,誰還記得他?朝廷怕是也早忘了這號人物了,我不過是口頭上歪歪幾句,就是被人聽見又能奈我何?”
段二夫人知道丈夫是擔心侄女,所以才口無遮掩,便也沒再說什麼,隻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腦子卻停不下來,反複掂量著這門親事的利與弊。
利,是顯而易見的。
唯一的弊端,便是要犧牲綺兒的終身幸福,去搏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這是身為段家女兒的本分,莫說是婚姻,便是性命,為了家族利益,也是要毫不猶豫舍棄的。
她隻是有些心疼……
不過轉念又一想,女人這輩子,想要找到一個兩情相悅的夫婿,何其艱難。
情情愛愛的也不能當飯吃,隻要江湛不刻意刁難綺兒,即便無法相親相愛,相敬如賓也是好的。
她已經調查清楚了,江府明麵上是杜氏執掌中饋,實際管事的,卻是一個老嬤嬤。
這並不奇怪,杜氏出身鄉野,就算醫術上頗有天分,也不可能什麼都無師自通。
打理一府庶務,涉及到人情往來、管家算賬、方方麵麵冗雜繁瑣,大戶人家的小姐,大都從小開始培養教導,豈是一時半會就能學會的?
等綺兒嫁過去之後,府中有了正經主子,再沒有讓下人當家的道理,正好把管家權要過來。
有了管家之權,再往各處安插心腹,銀錢跟人手這兩樣最重要的東西,儘數握在掌中,等過個一兩年再有了嫡子,這地位就徹底穩固了,還怕江湛翻天不成?
至於江漓跟杜氏……
願意分家最好,不願意也無所謂,倆公婆一個行軍一個行醫,都是掙錢的好手,隻管上交銀子就行。
還有最令人滿意的一點,便是上頭沒有婆母壓著,無需日日立規矩。
越想越覺得這門親事不錯,段二夫人心頭舒暢了許多,臉上也有了笑模樣。
現在,就等著江家上門提親了。
......
“什麼?段家想跟江家結親,讓湛兒當他們家的乘龍快婿?”
朝暉堂的正屋內,杜若話還沒說完,蘇清堯已經跳起了腳,氣到叉腰。
“做他的春秋大夢。”
“我這個舅舅還沒稀罕夠呢,他段老二就敢上手來搶,好大的狗臉。”
“早知他心懷鬼胎,今兒連角落都不該讓他坐,直接攆到茅房去!”
鼇氏夫唱婦隨,“對,還想吃席?吃大糞吧!”
杜若跟江漓對視一眼,都忍俊不禁。
“舅舅放心,我沒答應。”杜若道。
“不答應是對的。”上首坐著的趙老夫人點點頭,“段家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莫說結親,便是尋常來往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遭受無妄之災。”
一句話概括:段家人品不行,喜歡背後捅刀子。
這樣的人家,處不了一點。
趙老夫人繼續點撥,“且我們隴西蘇家素來都是純臣,不摻和任何黨派之爭,而段家站位太子,不管將來誰登上大寶,塵埃落定之前,蘇家隻忠於聖上一人。”
“若湛兒娶了段家姑娘,等於被迫綁上了太子的船,屆時立身行事便會受製於人,由不得他自己了。”
“所以這門親事,結不得。”
杜若深以為然。
江漓眸光微涼,“親事一拒,二弟的科舉之路,隻怕要多生事端了。”
蘇清堯的臉色也凝重起來,“段子勳乃國子監祭酒,掌管整個大昭的科舉考試,鄉試和會試的主考官,也大都出自他的門生故舊。”
“他若想下黑手令湛兒落榜,確實防不勝防,需得提高警惕才行。”
“可惡,難道就沒有辦法砍掉他的黑手麼?”鼇氏恨恨地扭著帕子。
趙老夫人被兒媳婦的話逗笑了,“急什麼,所謂邪不能壓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還之,”
“咱們也不是軟柿子,由著他段家揉圓搓扁。”
“且走著瞧吧,段家的陰謀詭計,注定得逞不了。”
一番商議加唾棄之後,拒絕段家聯姻一事,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等小兩口出了門,趙老夫人支開了鼇氏,呷了口茶,看向自己的好大兒,問道:“蘇錦繡如何了?”
“還能如何?”蘇清堯嗤了一聲,“丟了那麼大的醜,哪裡還有臉留下來,滾回吉郡王府去了。”
趙老夫人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派人去那邊傳話,就說我近來身子骨不適,不宜見客,讓她留在府中好生照顧世子,沒事彆回娘家了。”
蘇清堯不滿,“就這樣?也太便宜她了吧?”
“你呀,都做到知府了,還是這般衝動沒有城府。”
趙老夫人沒好氣地斜了兒子一眼,“蘇錦繡害死清兒不夠,如今還千方百計針對清兒的孩子,我怎會輕饒她?放心吧,蘇錦繡……蹦躂不了多久了。”
“需要兒子做什麼嗎?”蘇清堯摩拳擦掌。
“用不著,你隻管當好你的官,切不可臟了手,讓人抓到把柄。後宅之事,自有娘料理。”
“是,兒子都聽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