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是蘇府家生子,身契已經轉到了江府名下,忠誠毋庸置疑,趕車的技術也很棒。
不過一刻鐘,便到了。
顧府也在黃龍洞,毗鄰府學,想來是為了顧山長上下班方便。
溫世沅早早等在了大門口,正抻著脖子張望,見江府馬車過來立刻興衝衝迎上前,“哈哈哈杜長老,可算是來了。”
杜若擺手拒絕了紅苕的攙扶,自己跳下馬車,笑道:“抱歉,讓您久等了。”
“沒有沒有,老夫也才剛到。”
看到杜若臉的那一刻,溫世沅咦了一聲,“杜長老可是昨晚沒睡好?怎麼瞧著有些憔悴啊。”
杜若苦笑,能不憔悴麼?被春宮圖折磨了一晚上。
本來打算跟係統買點眼霜塗塗的,想想還是算了,反正要不了兩天就能好,沒必要浪費。
見杜若欲言又止,一臉的諱莫如深,溫世沅恍然大悟,覺得自己懂了。
年輕人嘛,血氣方剛心火旺,偶爾沒個節製也很正常。
咳咳咳,是他老人家多嘴了。
溫世沅不再提這茬,領著杜若往裡進。
顧府並不大,兩進院落,比江府大概小一半,布置得倒是古色古香,一看就是讀書人的府邸。
溫世沅邊走邊跟杜若介紹顧府的情況。
“顧府隻有老顧跟夫人兩位主子,老顧除了府學的日常事務之外,便是沉迷著書寫作。”
“顧夫人體弱多病,日常深居簡出,沒什麼特彆的喜好。”
頓了頓,又加了句:“養了條狗,視如己出。”
“顧府沒有公子小姐麼?”杜若好奇問道。
“倒是有位小公子,可惜早早夭折了。”
溫世沅惋惜地搖頭,“喪子之痛對顧夫人打擊極大,自此之後鬱鬱寡歡,身子骨更是一落千丈,彆說生養了,能活著就算不錯了。”
“她也是個識大體的,曾為老顧張羅過納妾,好延續香火。”
“結果老顧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將媒人趕了出去不說,還指天發誓,說這輩子隻娶一位夫人,哪怕斷子絕孫,也絕不納妾。”
溫世沅說著,想到了什麼,“哦對了,顧夫人並非尋常女子,她出身歸德將軍府,乃是貨真價實的將門虎女,年輕時候隨她父親征戰沙場,屢立戰功,深得先帝賞識,封五品安平將軍。”
“彼時的貴妃娘娘——便是當今太後娘娘,曾多次褒獎她,誇她是我朝第一女將軍,巾幗不讓須眉。”
“哎,可惜啊,好好的女英雄,竟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聽了這些陳年往事,杜若還未見到人,對那位顧夫人已然多了幾分敬意。
這樣的奇女子,值得顧山長傾心愛護。
說話間,已經到了正廳,下人捧上了好茶待客。
顧山長卻不見人。
“你家老爺呢?”溫世沅問。
那下人指了指後院,“小白生病了,突發抽搐,夫人擔心得不得了,老爺便陪著夫人瞧去了。”
溫世沅想了想,招呼杜若道:“走,咱們也去看看。”
杜若點頭,“好。”
雖然不知道小白是誰,但抽搐不是小毛病,救治不及時可是會要命的。
兩人快步往後院走,紅苕背著藥箱疾走跟上。
還未走近,便聽到一聲女人的驚呼:“小白!”
杜若跟溫世沅對視一眼,感覺有些不妙,忙加快步子跑過去。
隻見顧山長蹲在草地邊上,低頭看著什麼。
旁邊的輪椅上,坐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神情擔憂中透著焦急,正掙紮著想下地。
一旁伺候的嬤嬤慌忙攔住她,“夫人,使不得!”
杜若顧不上細看,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前,探頭往地上望過去。
額,是條狗。
小短腿,小屁股,細長身子白白的毛,確實挺“小白”。
不過看樣子,快要死了。
“哎呀呀,這是怎麼搞的?”溫世沅下意識伸手去探小白的脈搏,卻隻摸到一手的毛,隻好又訕訕地縮回手,改去查看狗子的狀態。
狗子倒在地上,身子控製不住地瘋狂抽搐,嘴巴大張著,露出尖利的獠牙,呼吸急促。
這症狀怎麼看著有點像……中毒?
“小白早上吃過什麼?”溫世沅詢問道。
負責照顧小白的小廝抹著眼淚回話:“並沒、沒什麼特彆的,跟往常一樣,一根大棒骨,兩個肉包子,半碗菜粥,小的親手喂的……”
這就奇怪了,小白是顧夫人的愛寵,顧夫人幾乎將它當成半個兒子一樣精心養著,吃的用的都會親自過問,不可能有毒。
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算了,眼下最要緊是救狗,不是查案。
不知道具體毒素,也就沒辦法對症下藥,隻能先灌腸試試了。
溫世沅火速叫下人準備一盆加了鹽的清水,強行灌進了狗嘴裡。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灌完腸,等了半刻鐘,小白不抽搐了,但也不動了,連瞳孔都似乎有了渙散的跡象,整隻狗奄奄一息,隻有肚子還有微弱的起伏。
感覺隨時都會狗帶。
溫世沅遺憾地搖搖頭,對顧夫人道:“節哀。”
顧夫人捂住臉,無聲落淚。
“傷心傷體,小白最是心疼你,它若知道自己的離去會讓你這般難過,定會走得不安心。”顧山長攬住了妻子瘦弱的肩膀,神情戚戚。
顧夫人將頭埋在丈夫的懷裡,沙啞的嗓音裡帶著壓抑的悲傷。
“是我沒用,當年沒能護住我們的孩兒,如今也救不回小白,我……”
“不許胡說。”顧山長疾言厲色,眼裡卻滿是心疼,“不關你的事,都是命,是老天不忍他們在凡間受苦,所以將他們接到天上去了,你又何必自苦?”
正準備叫人挖個坑,好讓小白入土為安,忽然目光一滯。
“杜神醫,你這是?”
杜若停下了檢查的動作,起身拍了拍手,道:“我覺得,它還有救。”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
顧夫人豁地抬起頭,滿眼希冀地看著杜若,“當真?”
杜若點頭,“我仔細查看過,小白抽搐嘔吐,伴呼吸急促,神誌不清,是典型的中毒症狀。”
“且左腿腫脹,腋下有一處極小的傷口,傷口發黑,呈齒狀,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被毒蛇咬傷所致。”
毒蛇?溫世沅急忙扒拉開狗腿,仔細一瞧,還真是。
隻不過因為毛發細密,又在腋下這等隱蔽處,血流量極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導致他在緊急情況下沒能發現。
“這才一月份,按理說蛇還在冬眠才對,怎會突然跑出來咬人,不、咬狗?”
“更何況,你們顧府素來乾淨,一日打掃好幾遍,蛇怎麼進來的?”
聽了這話,小廝臉色突變,噗通跪下,啪啪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是小人的錯,小人該死!”
顧山長皺了皺眉,沉聲道:“好好回話,怎麼回事?”
小廝戰戰兢兢地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