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秀死的第二天,剛好是鄭氏和江硯的大婚之日。
你說這時間卡的,巧不巧?
杜若一高興,乾脆買了雙倍鞭炮,一祝娘親和後爹新婚快樂,和和美美;二賀段秀那個禍害死得大快人心,普天同慶。
鞭炮放得震天響,紅紙屑鋪了滿地,既是添喜,也是送瘟神。
要不說段秀是瘟神呢,他前腳一死,後腳籠罩在鳳陽府上方好幾天的陰霾就一掃而儘,天空碧藍如洗,日頭金晃晃地照著,連吹來的風都帶著喜氣。
整座江府煥然一新,紅綢高掛,囍字盈門。
人人臉上都帶笑,腳步輕快地穿梭忙碌,比過年的氣氛還要熱鬨好幾分。
鄭氏並不是從江府發嫁的,而是隔壁蘇府。
趙老夫人憐惜她娘家路遠,又是再嫁之身,乾脆認了鄭氏為義女,讓她從蘇府出門子。
一來名正言順,二來也好抬一抬她的身份。
“往後啊,蘇府就是你的娘家,是你永遠的依仗,日後記得多回來走動走動。”趙老夫人親手為鄭氏蓋上喜帕,笑容慈愛。
鄭氏眼圈一紅,險些落下淚來。
“不能哭不能哭,妝哭花了可就不美了。”杜若趕緊給她扇風,把眼淚扇回去,“結婚有一個人哭就夠了,娘你不知道,我剛過去瞄了眼,三叔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勸都勸不住,跟瘋了似的。”
趙老夫人哈哈大笑,“能不瘋麼?一把年紀好不容易才得償所願,娶了個溫柔賢惠的美嬌娘。”
鄭氏這才破涕為笑,心裡跟吃了蜜一樣甜滋滋。
本來還有些忐忑,如今隻剩下了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
吉時一到,鞭炮震天,鼓樂齊鳴。
八抬大轎起駕。
那轎子雕工精細,轎帷是上好的蘇繡,金線繡的鸞鳳和鳴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六十四抬嫁妝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跟條長龍似的,差點晃瞎圍觀群眾的眼。
“瞧瞧這氣派,江大人還真是孝順,對丈母娘都這般有心。”
“誰說不是呢?你看那頭麵,那鴛鴦枕,那子孫桶,可都不是凡品,每樣起碼五十兩起步,更彆說其它的了。”
“聽說新娘子都三十多歲了,上次我見過一回,我的娘誒,看著比我家妹子還水靈,我妹子才十七啊!”
“你這話說的,人家要不漂亮能生出像杜神醫那樣的神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喜轎繞著鳳陽府轉了一大圈,最後穩穩地停在了江府門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賓客們紛紛送上賀禮和祝福。
喜宴從晌午一直熱鬨到晚上,觥籌交錯中,歡聲笑語幾乎要掀翻了屋頂。
而一牆之隔的杜府,卻是另一番光景。
杜仁美一個人坐在亭子裡喝悶酒,一杯又一杯,喝得滿臉漲紅,醉眼朦朧。
“蕙娘啊,你怎麼就嫁人了呢?你怎麼就不等等我呢?”
“你不是跟我說你這輩子隻愛我一個人的嗎?”
“騙子,你就是個大騙子……”
說著又猛灌了一大口,卻因喝得太急,被嗆得眼淚直流。
還想接著喝,酒杯忽地被人一把奪走。
杜仁美抬起迷蒙的眼睛去看,原來是他娘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幾個月前被杜若嚇得撞破了頭,癱瘓在床,舌頭也不聽使喚了,前些日子運氣好請了個姓莫的大夫上門診治。
那大夫頗有些道行,醫術十分高明,不過短短一個來月,杜老夫人便已經大好。
雖然還不能疾走不能跑步,但拄著拐杖,還是勉強能哆嗦幾步的。
說話也不成問題。
杜老夫人把酒潑了,坐到了兒子對麵的石凳上,歎了口氣:
“娘知道蕙娘再嫁,你心裡不好受,但你也老大不小了,身子骨不比年輕人,喝這麼多酒是想喝死自己,讓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成?”
“你就算喝死了,蕙娘也不會回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