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貝度英人真的出現了,好戰的嶽清寒十分的興奮,快步跑到了方寧身邊,大聲地說道:“師父,他們終於來了!咱們要不要立刻布置埋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方寧卻擺了擺手,語氣平靜得很。
“不用,剛才我的命令沒有聽清楚嗎?所有人都回到原位,該乾嘛乾嘛,不準動手,不準暴露行蹤。”
方寧不讓動手的命令傳下來之後,眾人都愣住了,好不容易等來貝度英人,怎麼能不動手?
但沒人質疑,隻能壓下心中的興奮,重新回到沙灘上,裝作繼續休閒的樣子,隻是眼角的餘光都緊緊盯著西北方向。
貝度英商隊的駱駝蹄聲越來越近,三百多人的隊伍在鹽湖邊緣停下。
駱駝上的騎手們紛紛抽出腰間的駝骨刀,拉緊韁繩,警惕地盯著方寧的營寨。
可當他們看到營寨旁的異族士兵依舊在沙灘上踢著蹴鞠,有人甚至躺在鹽灘上曬太陽,絲毫沒有備戰的意思時,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
這夥貝度英人沒有貿然靠近,隻是在遠處觀望了半個時辰,見對方始終沒有敵意,便派出幾個斥候試探著靠近。
方寧示意士兵們繼續活動,自己則坐在胡楊樹下,慢悠悠地喝著水,眼角餘光卻將對方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確認沒有危險後,貝度英商隊的首領才下令隊伍靠近鹽湖。
他們沒有理會方寧的人,徑直走到湖邊的鹽灘上,拿出隨身攜帶的石鎬,開始挖掘那些覆蓋著白色鹽霜的石頭。
陽光照在石頭上,鹽霜泛著微弱的銀光,他們動作麻利地將這些鹽石裝進駱駝背上的皮囊裡,整個過程井然有序,對旁邊的漢人隊伍視若無睹。
約莫一個時辰後,貝度英人裝滿了數十皮囊鹽石,便牽著駱駝,朝著戈壁深處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與方寧的隊伍發生衝突。
嶽清寒時刻都在準備戰鬥,但戰鬥始終都沒有到來,讓他十分的鬱悶。
此時看到貝度英的商隊離開,滿臉疑惑地走到方寧身邊問道:“師父,他們這是在乾嗎?挖走一堆石頭……”
“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寧站起身,走向貝度英人挖掘過的地方,蹲下身撿起一塊沾著鹽霜的石頭,指尖撚了撚上麵的鹽粒。
這些鹽粒粗糲不堪,還混雜著沙礫和泥土,口感想必又苦又澀,他嘗了嘗,果然是如此,根本難以下咽啊。
方寧喊道:“巴霍,他們拿這些石頭做什麼?”
巴霍快步跑了過來,解釋道:“方大老板,這些是鹽石。這片鹽湖的水含鹽量極高,湖邊的石頭常年被湖水浸泡,表麵會凝結出一層鹽巴。”
“貝度英人沒有固定的製鹽方法,就靠收集這些鹽石當食鹽,平時也會用這些粗鹽和周邊部落交易物資。”
方寧將石頭扔回地上,若有所思。
他前世在沿海執行任務時,見過鹽場曬鹽的過程,眼前這片鹽湖,正是天然的鹽場。
而漁陽郡的鹽場就能產出精細的白鹽,靠的就是“納潮、製鹵、結晶、收鹽”的流程,這片鹽湖的條件,完全可以複製類似的方法,產出純度遠超鹽石的精製食鹽。
方寧高聲喊道:“嚴京、尚碾盤,過來!”
兩個騎兵隊隊長立刻跑了過來,拱手問道:“大頭領有何吩咐?是讓我們去追擊嗎?”
方寧哼了一聲,道:“你們彆被清寒這戰爭狂帶偏了,我什麼時候說一定要戰鬥了?”
“你們倆各帶一隊人,在湖邊開辟出十塊平整的鹽田,再築幾道堤壩,把鹽湖的水引到鹽田裡。盧十七!”
盧十七乃是鬼市精銳五十人中的領隊,原本沒有名字,數字標號六十七,但後來方寧給他改了姓名,叫盧十七。
盧十七跟著方寧的老人兒了,做事最為穩妥,平時很少言語,但每次執行任務都是堅定不移地貫徹落實,是方寧最信任的一個親衛。
身材樣貌普通但氣勢不凡的盧十七過來,站在方寧麵前,也不言語。
方寧指著湖邊的空地,道:“十七,你跟我去過漁陽郡鹽場,看到過那些鹽場怎麼弄鹽吧?現在,我要你回想他們的方法,用粗布裁成濾網,再找些陶甕,還有……”
盧十七一一記下,和嚴京、尚碾盤等人開始執行。
士兵們動作麻利,很快就用礫石和沙土築成了一道道低矮的堤壩,將鹽湖的水引入開辟好的鹽田,又將粗布固定在木架上,做成了簡易的濾網。
方寧親自示範曬鹽流程。
先將鹽湖的水引入第一道鹽田,經過日光暴曬,水分蒸發後,鹵水濃度會逐漸升高。
再將濃縮的鹵水通過濾網倒入第二道鹽田,濾掉其中的沙礫和雜質。
如此反複幾次,直到鹵水達到飽和狀態,再倒入最後的結晶鹽田。
戈壁的日照極強,不到兩天時間,結晶鹽田裡就析出了一層潔白細膩的食鹽,遠遠望去,如鋪了一層白雪,與貝度英人收集的粗糲鹽石形成了鮮明對比。
士兵們小心翼翼地將食鹽收進陶甕裡,白花花的食鹽顆粒飽滿,沒有絲毫雜質,看得眾人驚歎不已。
不久之後,斥候來報,又一支貝度英隊伍出現了,這次的人數比上次更多,約莫有五百多人,不僅有商隊,還有帶著家眷的牧民。
當這支貝度英人馬看到鹽湖邊大片白花花的食鹽時,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紛紛翻身下馬,跪倒在地上,對著鹽湖方向不停叩拜,嘴裡念著晦澀的祈禱詞。
嶽清寒不解,問巴霍這些人在乾嗎。
巴霍回答道:“他們以為這些食鹽是長生天賜下的恩賜,所以在感謝上蒼”
嶽清寒撇了撇嘴道:“這可是師父弄的,難不成師父就是長生天了?”
巴霍急忙說道:“嶽爺,這話可說不得的。在草原上哪怕有一句對長生天的不敬,那可是要被五馬分屍的大罪啊。”
嶽清寒還要說,被方寧擺手阻攔。
“這是草原人的信仰,清寒莫要用自己的思維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