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望和的手指剛觸到那塊黑烏沙的表皮,眼前驟然閃過一道刺目金光。
“這不起眼的蒙頭料裡…竟然藏著玻璃種帝王綠?”
他強壓心跳,故作隨意地指向那塊原石:“就這塊吧,看著順眼。”
萬玉堂少東家萬明宇當場嗤笑:“樓少爺這是破罐破摔了?這種垃圾料也配上台麵?”
當解石機切開黝黑表皮,一抹純正濃鬱的翠色映亮整個展廳時,萬明宇的笑容僵在臉上。
拍賣廳裡喧囂鼎沸,各色目光織成一張無形巨網,籠罩在每一塊可能蘊藏奇跡的石頭上空。汗味、煙味、還有若有若無的香水氣,混合成一種獨屬於此地的、躁動不安的氣息。
樓望和穿行在原石展列區,指尖看似隨意地拂過那些形態各異、皮殼或粗糲或光滑的石頭。他麵色平靜,眼底卻凝著專注的光。父親樓和應在不遠處與幾位相熟的玉商低聲交談,偶爾投來一瞥,目光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與審視。
萬玉堂的人就在斜對麵,少東家萬明宇被幾個跟班簇擁著,手裡把玩著一塊已經開了窗、露出誘人綠意的半明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飄過來:“……這表現,這鬆花,裡頭跑不了是高色。有些人啊,仗著家裡幾個錢,就以為能踏進這個門坎,殊不知,沒點真本事,終究是給人送錢的冤大頭。”
他身旁幾人發出心領神會的低笑。
樓望和恍若未聞,他的腳步停在了一堆毫不起眼的黑烏沙皮蒙頭料前。這類石頭皮殼黝黑,無綹無裂,也無任何開窗,完全賭的是內部未知,風險極高,通常少有人問津,價格也最低。
他的目光落在一塊約莫兩個拳頭大小、形狀不甚規整的黑烏沙上。石皮烏黑,沙粒細膩緊實,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值得稱道的表現。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那冰涼粗糙的表皮。
就在接觸的刹那——
眼前驟然一眩!
並非實物光芒,而是一道純粹由感知引發的、刺目欲盲的金色光暈在腦海炸開!金光深處,是難以言喻的、濃鬱到化不開的翠意,純淨、透亮、仿佛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生機與靈秀,內裡蘊藏著浩瀚如淵的磅礴能量。
玻璃種帝王綠!
樓望和心臟猛地一縮,血液似乎都為之凝滯了一瞬。他飛快地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翻騰的驚濤駭浪,胸腔裡一股熱氣直衝頂門,又被強行按捺下去。呼吸之間,他已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他直起身,臉上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神色,指向那塊黑烏沙皮,對跟在身邊的工作人員道:“就這塊吧,看著順眼,價錢也合適。”
他的聲音不高,但在刻意關注著他的人群中,卻清晰可聞。
萬明宇果然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一幕,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誇張地揚起眉毛,嗤笑聲毫不掩飾地響起,帶著濃濃的譏誚:“喲!樓少爺這是怎麼了?預算不夠了,還是自知眼力不行,開始破罐破摔了?”
他踱步過來,用手中那塊開了窗的半明料虛點了點樓望和選中的蒙頭料,語氣極儘嘲諷:“這種垃圾料,扔路邊都沒人多看一眼,也配抬上公盤的台麵?樓家要是實在拮據,跟我說一聲,我們萬玉堂倉庫裡掃出來的邊角料,都比這強百倍!”
他身後的跟班們又是一陣哄笑。周圍不少人的目光也彙聚過來,帶著好奇、審視,或乾脆是看熱鬨的意味。樓和應皺了皺眉,但並未出聲,隻是靜靜看著兒子。
樓望和眼皮都沒抬一下,隻對工作人員重複了一遍:“麻煩,就這塊,標號記下。”
他的無視讓萬明宇感覺一拳打在了空處,臉色沉了沉,冷哼一聲:“裝模作樣!待會兒解石,彆哭出來!”
競拍過程並無波瀾,這塊表現糟糕的蒙頭料幾乎以底價被樓望和收入囊中。而萬明宇則意氣風發地以高價拍下了他早已看好的、與樓望和那塊蒙頭料出自同一礦口、但開了大片誘人窗口的半明料,誌在必得。
很快,現場解石區成為了新的焦點。巨大的水切機和線切機轟鳴作響,飛濺的水花混合著石屑,空氣中彌漫著石粉的乾燥氣味和一種緊張的期待。
萬明宇迫不及待地將他那塊半明料送上解石機,按照畫好的線切割。刺耳的噪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緩緩分離的石殼上。
窗口表現極佳的區域被小心切開,露出的玉肉卻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是預想中的高色陽綠,而是一片灰暗、渾濁、布滿黑色癬點的低劣玉質,行話所謂的“狗屎地”。先前開窗的那點綠色,不過是欺瞞性極強的“流氓窗”下,一層薄得可憐的靠皮綠。
“垮了!徹底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