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滇西的路,比來時艱難十倍。
秦九真開車沿著盤山公路疾馳,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瘋狂擺動,卻依然趕不上暴雨傾瀉的速度。能見度不足二十米,車燈的光束在雨幕中顯得蒼白無力。
後座上,沈清鳶緊緊抱著那個防水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李老三的生死未卜,家族秘密的沉重,還有身後緊追不舍的敵人...所有壓力像一座山,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秦叔,前麵有檢查站!”副駕駛座上的樓望和忽然開口。
透過雨幕,隱約能看到前方百米處,橫亙在公路上的簡易路障,還有幾個穿著雨衣的身影在晃動。
秦九真臉色一沉:“這個天氣,這個時間,正常檢查站早就撤了。是衝我們來的。”
他猛打方向盤,汽車拐進一條岔路。那是條土路,坑坑窪窪,車輪碾過積水,濺起半人高的泥漿。
“這條路通往一個小村莊,從那裡可以繞到省道。”秦九真解釋道,“但路況很差,要小心。”
汽車在泥濘中顛簸前行。樓望和透過後視鏡觀察,果然,一輛黑色越野車也從主乾道拐進了這條土路,車燈在雨幕中明滅不定。
“他們追上來了。”他說。
秦九真咬牙:“坐穩了!”
油門踩到底,老舊的麵包車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吼,在泥路上瘋狂加速。雨水和泥漿拍打在車窗上,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混沌的灰黃色。
沈清鳶忽然開口:“望和,把那塊原石給我看看。”
樓望和從防水袋中取出那塊拳頭大小的原石,遞給後座的她。
沈清鳶接過石頭,放在掌心。石頭的表皮冰涼,但觸碰到彌勒玉佛的瞬間,兩者同時發出微光。
不是幻覺。
彌勒玉佛胸前的“卍”字符開始緩緩旋轉,石皮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正是尋龍秘紋的一部分。雖然隻有短短幾筆,但那些紋路像是活物,在石皮上遊走、延伸,最後彙聚成一個小小的圖案。
“這是什麼?”樓望和回頭問。
沈清鳶仔細辨認,聲音顫抖:“這是...地圖。滇西的地形圖,標記了一個地點。”
她將石皮上浮現的圖案用手機拍下來,放大。果然,那些金色紋路勾勒出了滇西的山脈、河流輪廓,其中一處有三座山峰交彙的位置,被打上了一個特殊的標記——一個龍首圖案。
“三峰山...”秦九真瞥了一眼手機屏幕,驚呼出聲,“那是滇西最危險的無人區!傳說進去的人十個有九個出不來!”
樓望和心中一動:“李叔之前說過,上古礦口的位置在三號礦道和五號礦道交彙處下方,而三峰山的地質結構...”
他打開手機裡的地質地圖APP,快速比對。雖然精度不夠,但大致能看出,三峰山的地下岩層走向,與老坑礦區的主礦脈是同一條!
“上古礦口隻是外圍,”樓望和得出結論,“真正的核心,或者說玉母的所在地,很可能在三峰山。”
話音未落,後方傳來刺耳的刹車聲。
那輛黑色越野車不知何時已經追到百米之內,車頂上,一個人影站了起來,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在雨幕中瞄準。
“低頭!”
樓望和厲喝的同時,聽到“砰”的一聲悶響。
不是槍聲,更像是...弓弩?
下一秒,一支黑色的弩箭穿透後車窗玻璃,擦著沈清鳶的耳際飛過,“奪”的一聲釘在前排座椅靠背上。箭尾還在顫抖,箭頭深深沒入海綿。
沈清鳶臉色煞白,但手裡依然緊緊握著那塊原石和玉佛。奇怪的是,在弩箭射來的瞬間,原石和玉佛同時爆發出強烈的光芒,那支弩箭像是被什麼無形力量阻擋了一下,軌跡發生了微小的偏轉。
否則,這一箭應該正中她的後心。
“他們動真格的了。”秦九真眼神狠厲,從腰間掏出***槍,“清鳶,趴下彆動。望和,車座下麵有家夥。”
樓望和彎腰摸索,果然摸到一個帆布包。打開,裡麵是兩把軍用匕首,還有幾個...***?
“九叔,你這準備夠充分的。”他苦笑。
“在滇西混了幾十年,沒點防身的東西早死了。”秦九真說著,又猛打方向盤,汽車衝進一片樹林。
樹木茂密,越野車體型太大,追不進來。但很快,他們聽到了摩托車引擎的聲音——對方換了交通工具。
“不能停,前麵就是村子了!”秦九真大喊。
透過雨幕,已經能看到前方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一個隻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此刻大部分人家應該已經睡了,隻有幾盞燈還亮著。
汽車衝進村口,驚起幾聲狗吠。
秦九真把車停在一座看起來還算完整的木屋前,熄火:“下車!跟我來!”
三人冒著雨衝下車,跑向木屋。秦九真沒有敲門,而是繞到屋後,推開一塊看似牆板的木板——那是個暗門。
“這是我早年置辦的安全屋,村裡人都不知道。”他壓低聲音,“進去。”
暗門後麵是一條向下的階梯,通往地下室。秦九真最後進來,將暗門恢複原狀,打開手電。
地下室不大,約二十平米,堆著一些雜物和儲備糧。最裡麵有一張木床,床上鋪著已經發黴的被褥。
“暫時安全了。”秦九真喘著粗氣,靠在牆上,“但他們很快會搜過來,這裡藏不了多久。”
樓望和走到牆邊,耳朵貼上去聽。地麵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狗叫聲,顯然追兵已經進了村子。
沈清鳶坐在床上,小心地展開防水袋裡的手劄,借著昏暗的手電光繼續閱讀。
“望和,你來看這段。”她忽然說。
樓望和走過去,蹲在她身邊。手劄攤開的那一頁,記載著一段沈家先祖與一個神秘人物的對話:
“...客問:‘玉母何所在?’吾答:‘龍脈之眼,三峰之巔,需以誠心感之,非強力可得。’客笑曰:‘天下萬物,無不可力取。’吾知其非善類,遂不再言。後此人糾集黨羽,強闖三峰山,皆死於山中瘴氣,無一歸還...”
“這個人...”樓望和皺眉,“會不會是黑石盟的創始人?”
沈清鳶翻到下一頁,下一頁是一幅簡陋的畫像。畫中人穿著明代服飾,麵容陰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黑一金,異色雙瞳。
畫像下方有一行小字:“邪眼客,萬曆年間橫行江湖,專盜古墓玉器,後不知所蹤。疑已死於三峰山。”
“異色雙瞳...”樓望和忽然想起一個人,“夜滄瀾!”
沈清鳶猛地抬頭:“什麼?”
“黑石盟現在的首領夜滄瀾,也是異色雙瞳。”樓望和聲音低沉,“我在緬北公盤見過他一次,雖然隻是遠遠一瞥,但那對眼睛印象深刻——左眼黑色,右眼金色。”
秦九真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夜滄瀾是那個‘邪眼客’的後代?”
“不止是後代。”樓望和站起身,在地下室裡踱步,“黑石盟這幾十年在玉石界作惡多端,目的從來不是單純的斂財。他們在找什麼?在搶什麼?現在答案很明顯了——他們也在找玉母,而且從幾百年前就在找!”
外麵突然傳來劇烈的狗吠聲,還有人大聲吆喝:“搜!一間一間搜!他們肯定躲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