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隻知道從那天在沈家回來之後,有一天,顧瑾忽然就變了。
他恢複了以往的模樣,隻是不怎麼愛笑了。
他變得沉默寡言,雷厲風行,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那樣子,看起來……倒是很像以前的沈懷川?
顧母被自己腦海中這個荒謬的想法嚇了一大跳,隨即又覺得無比的諷刺和心酸。
但兒子終於肯努力工作,重振旗鼓,她總沒有理由阻止。
既然事業步入了正軌,那人生的另一件大事,也該提上日程了。於是,顧母開始滿心歡喜地為他相看門當戶對的婚事。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顧瑾心裡有一個差點就結了婚的白月光,但他的樣貌,能力和家世,依舊讓他成為了婚戀市場上最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無數的名媛淑女,都對他趨之若鶩。
有一次,顧母在牌桌上聽好友提起了她那個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女兒,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顧母動了心思,回家便對顧瑾提了一嘴,說安排了明天下午,在自家公司旁邊的咖啡廳見一麵。
顧瑾當時正在看文件,聞言,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顧母就以為他是默認了,高高興興地去回複了好友。
結果第二天,顧瑾壓根沒去。
他讓那個精心打扮過的名媛千金,在咖啡廳裡孤零零地從下午兩點一直等到了快四點。
對方母親的電話打到了顧母這裡,語氣裡充滿了難堪與憤怒,顧母一張老臉臊得通紅,連忙賠不是。
她氣衝衝地回家,質問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瑾剛從公司回來,他鬆了鬆領帶,將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沙發上,聽到母親的質問,才抬起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眼,一臉冷淡地反問。
“媽,我同意了嗎?”
一句話,把顧母堵得啞口無言。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漸漸地,圈子裡的人也都知道了,顧家這位大少爺,看似已經從情傷中走了出來,實則心裡那道門,關得比誰都緊。
等到顧瑾快三十歲的時候,他依舊是孑然一身。
顧母是真的急了。
她衝進兒子的書房,看著他那張愈發冷峻的臉,忍不住說道。
“阿瑾!你到底要怎麼樣?我知道你心裡還想著雲微。可感情這種事,不應該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慢慢變淡嗎?”
“你看你當初對那個姓林的女人多好啊!”顧母口不擇言起來。
“你不顧她的身份,不顧我的反對,把她帶回家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等你恢複了記憶,不也還是說扔就扔,立即就把她趕出去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到了雲微這裡,就過不去了呢?”
麵對母親的催促和不解,顧瑾隻是疲憊地揉了揉刺痛的眉心,一臉的不耐。
他不想提及婚事。
更不想,提及雲微。
他有他自己的秘密。一個讓他夜不能寐,一個讓他這麼多年都不敢再去見雲微一麵的……秘密。
從很早之前,大概就是從沈家回來的那一晚開始,顧瑾就一直在做一個重複的夢。
夢裡,他同樣是失憶了一年,同樣是被林清清救了,同樣是帶著這個救命恩人,回到了海城,回到了顧家。
唯一的不同是,夢裡的雲微,沒有和沈懷川結婚。
她沒有。
她依舊愛他,依舊在等著他。
當她看到他和他身邊那個怯生生的林清清時,那雙漂亮的眼瞬間就紅了。
她衝上來想要抱住他,嘴裡語無倫次地叫著他的名字。
可夢裡的他,做了什麼呢?
他皺著眉後退了一步,用自己的身體將林清清護在了身後。看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女人,眼神裡充滿了不耐。
“你是誰?”他冷冷地問。
她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阿瑾,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夢裡的他聽著她聲嘶力竭的哭喊,隻覺得頭疼。
他對她說......他對她說出了那句,讓他每次午夜夢回都如墜冰窟的話。
“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誰。而且,我一直都沒能想起來的感情,想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就那樣冷眼看著她,看著她美麗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看著她,從難以置信到崩潰發瘋。
甚至還會覺得厭煩。
他看到雲微不肯放棄,一次又一次地來找他,試圖喚醒他的記憶,而他則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開。
他看到她在絕望之下開始針對林清清,用儘了各種手段,想要將那個女人從他身邊趕走。
而他為了保護那個善良單純的林清清,終於徹底動怒了。
他甚至聯合了其他的家族,讓雲家破產了。
夢的最後,是他終於恢複了記憶。
當他再想起他曾經的未婚妻時,他的印象裡,不再是那個明豔驕傲的少女,不再是那個與他海誓山盟的愛人。
他的印象裡隻剩下她最後一次見他時,衝到他麵前歇斯底裡,狀若瘋魔的畫麵。
“顧瑾!我恨你!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顧瑾猛地從床上坐起,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捂住臉,痛苦地喘息著。
那怎麼可能是他呢?
那不可能是他!
他愛雲微,他是愛她的!從情竇初開的年紀,到決定與她共度一生的那一刻,那麼多年,他都隻愛她一個!
他怎麼可能會對她說出那樣殘忍的話?怎麼可能,會親手將她推入深淵?
這隻是一個夢。一個因為現實中失去了她,而產生的噩夢。
一定是這樣。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