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書房。
蕭景珩坐在書案後,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白日裡與她相處的一幕幕,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反複上演。
她的笑,她的羞……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最後便是她離去時那帶著幾分決絕的背影。
她為什麼要走得那麼急?
是他太唐突了嗎?還是他最後那句“送你回府”的話,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輕浮之人,從而感到了被冒犯?
蕭景珩越想,心裡就越是沒底,他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就在他心煩意亂,幾乎要起身去庭中練劍以發泄這股無名之火時,暗七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
“殿下。”
“說。”蕭景珩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暗七沒有多餘的廢話,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奉上,然後簡明扼要地將今天聽到的關鍵內容複述了一遍。
當聽到她與傅驍並無婚約,一切隻是傅家長輩口頭之言時,蕭景珩他緊握的拳頭不自覺地鬆開了。
很好。
比季俞安查到的還要好。
他迫不及待地展開信,目光如炬地掃視著。
蕭景珩的唇角已經忍不住微微上揚,他所有的擔憂,所有的自我懷疑,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原來她急著離開,不是因為討厭他,不是因為覺得他唐突,而是因為她心中有自己的顧慮與!
她根本就不想嫁給傅驍,而他,就是她選擇的未來夫君!
蕭景珩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動聽的消息了!
當他的視線,落在那個賭字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為我敢賭。”
她……她竟然是在賭?
賭他是不是個良人?
方才那滔天的狂喜,在這一瞬間被一股更複雜情緒所取代。
她賭的,是他蕭景珩啊!
蕭景珩真的想馬上就衝到她麵前,然後告訴她,雲微,你根本不用賭。
他也想告訴她,他是大周的儲君,是未來的天子。
他能給她這世上最尊貴的身份,最無上的榮寵。他能讓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邊,接受萬民的朝拜。
他想告訴她,有他在,她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再也不需要將自己的命運寄托於一場虛無縹緲的賭局。
蕭景珩走到窗前,推開窗,遙遙地望向將軍府的方向。
“雲微……”
他輕聲念著她的名字,聲音裡滿是化不開的柔情。
“你賭了,孤便絕不會讓你輸。”
蕭景珩自知道了雲微的心思之後,便認為他們是心意相通的。
他喜歡她,而她,也對他有意。
她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終身做賭注,將未來押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她敢賭,他便要讓她看到他的誠意,看到他是一個絕對值得她托付的良人。
等待?旁敲側擊?溫水煮青蛙?
不,那太慢了。
蕭景珩選擇主動出擊。當晚他親手研墨,在燈下為雲微寫下了一封信。
寫完信,他又連夜從自己的私庫中挑選了一些女兒家會喜歡的珠寶首飾。
做完這一切,他才將信與錦盒,一並交給了如鬼魅般侍立在暗處的影九。
“務必在明日之前,悄無聲息地將它放在雲小姐的妝台上。”
“是,殿下。”
翌日清晨。
綠青像往常一樣,端著盛著溫水的銅盆,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雲微的房門。
“小姐,該起了。”她柔聲喚道。
然而,當她的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妝台時,整個人卻瞬間僵在了原地,手裡的銅盆都差點失手滑落。
隻見那妝台之上,在她昨夜明明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地方,此刻竟憑空多出了一封信,以及一個雕刻著精致纏枝蓮紋的錦盒。
“小……小姐!”綠青的聲音都變了調,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妝台前,一雙杏眼瞪得滾圓,“這……這是哪來的?!”
這裡是將軍府的內院,守衛雖然算不上銅牆鐵壁,但也絕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進出的地方。更何況是小姐的閨房!
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放在這裡,而且她們主仆二人,竟沒有絲毫察覺!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相比於綠青的驚駭,雲微的反應卻平靜得出奇。
她早已醒了,正倚在床頭看書,聽到綠青的驚呼,她隻是緩緩地放下書卷,披上一件外衣,走到了妝台前。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封信上,信封上沒有任何署名,隻在封口處,用火漆印著一個古樸的蕭字。
她沒有立刻去拆信,而是伸出纖纖玉指,先打開了那個錦盒。
啪嗒一聲輕響,盒蓋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