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煜眉梢的傷疤在動作間微微抽痛,讓他更加煩躁,卻又無處發泄。
李五琰沉默地加入,他用相對完好的那隻手,一點點地摳著土,效率低得令人絕望。
五個身影在春日的田野裡,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對抗著堅硬的土地。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五人已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手上包紮的紗布很快被泥土染臟,隱隱透出點血色。
而他們忙碌的成果,僅僅是麵前那一小片被弄得坑坑窪窪、勉強算是鬆動了的地皮。
看著謝有鐵在一旁焦急又無奈,想幫忙又不知從何幫起的眼神,再回想起謝鋒描述的他的悲慘境遇——隱疾、孤苦、無依無靠,此生除了這片薄田再無指望。
對比自己此刻沾滿泥土、火辣辣疼痛的手,以及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進度,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羞愧感,如同冰冷的河水,將他們徹底淹沒。
他們所謂的苦難,在謝有鐵悲慘的人生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和可笑。
五人乾了半天,指甲都劈了,滲出血絲,效果卻微乎其微。
謝鋒不知從何處拿來了幾把嶄新的鋤頭。
五人看到鋤頭,眼睛瞬間亮了,如同看到了神兵利器,幾乎是撲上去一人搶過一把,緊緊握在手裡。
“繼續。”謝鋒命令道。
有了鋤頭,效率天差地彆。
鋒利的鋤刃切入土地,翻起大塊的泥土。
他們揮汗如雨,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了“沒有鐵器”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生存的艱難,意味著效率的低下,意味著像謝有鐵這樣的莊稼人,要付出成倍的血汗,才能從土地裡刨出那點活命的口糧。
他們炸毀的,不僅僅是一個爐子,更是桃源村村民賴以生存的效率和希望。
之後的兩天,他們被派去給那些同樣農具損壞的人家幫忙。
頭頂著日漸灼熱的日頭,他們看著老農因為鋤頭壞了,隻能用綁著石片的木棍或者乾脆徒手拔草,以更費時費力的方法勞作,累得一次次直起腰捶打後背,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憊和對農時的憂慮。
他們聽到了田間地頭村民們互相詢問蟹殼爐是否還能修複的歎息,感受到了那份彌漫在空氣中的焦慮。
身體的疲憊加上內心的煎熬,讓五人徹底蔫了。
他們第一次開始思考,“責任”和“後果”這兩個沉甸甸的詞。
但,即便白天累得像條死狗,晚上的“功課”也並未停止。
謝鋒讓謝文找來幾本圖文並茂的《農器圖譜》,裡麵簡單描繪了鋤、鐮、犁、耙等農具的形製和用途。
在謝家西廂房的偏廳,竹影燈下,五人被強製學習這些他們以前絕不會多看一眼的文字和圖畫。
謝鋒在一旁,再次強調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樸素道理。
最後,他要求他們,結合這幾日的所見所感,每人寫一篇深刻的檢討。
並給出了現代檢討書的格式,讓他們對著格式寫。
這一次,他們抓耳撓腮,卻不再是想著如何詭辯或敷衍。
李大宸看著自己依舊隱隱作痛的手腕和磨破的指甲,回想著徒手刨地的無力。
李雙昊想著謝有鐵一瘸一拐的背影和那悲苦的身世。
李三煜想著謝鐵匠看著廢墟時那失望又焦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