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劫的指尖還殘留著冰碴碎裂的刺痛感，當凱文將他放下時，地麵的震顫比剛才更劇烈。
他低頭瞥了眼自己布滿裂痕的手掌——那裡還沾著冰砂，此刻正被掌心重新燃起的微弱血焰灼燒得滋滋作響。
“你是誰？”千劫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更沙啞。
他能感覺到這個白發少年身上的氣息很奇怪，既不像崩壞獸那樣帶著毀滅的狂躁，也不像村民們那樣混雜著恐懼與貪婪，而是一種……
近乎絕對冷靜的壓迫感，就像冰封了億萬年的冰川，表麵平靜，底下卻藏著能撕裂大陸的力量。
凱文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抬手指了指天空。
千劫順著他的指尖望去，心臟猛地一縮——第五律者背後的十二片冰花正在加速旋轉，每一片花瓣邊緣都泛起幽藍色的光暈，那些光暈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網眼處不斷有細碎的冰晶墜落，接觸到地麵的積雪便發出“哢嚓”的脆響，瞬間凍結出蛛網狀的冰紋。
“凱文……”少年終於報上名字，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過比起這個……不如先考慮怎麼對付天上的這個家夥？”
話音未落，腳下的土地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千劫低頭，瞳孔驟然收縮——無數根冰棱正從凍土中瘋狂湧出，像是突然拔地而起的水晶森林。
這些冰棱遠比剛才村莊裡的更粗壯，表麵覆蓋著層層疊疊的冰甲，尖端閃爍著能刺穿視網膜的寒光，轉眼間就形成了兩座環繞著他們的冰山，將兩人困在了中央。
寒氣如同潮水般湧來，千劫身上的血焰猛地暗淡了下去。
他下意識地握緊拳頭，想要催動體內的力量炸開冰層，卻發現四肢像是灌了鉛般沉重。
這種感覺很詭異，不是物理上的束縛，而是……連血液流動的速度都變慢了，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像被細小的冰針堵住，連呼吸都帶著冰碴的刺痛。
千劫低罵一聲，強行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的意識清醒了幾分，暗紅色的生物質從手臂的傷口中湧出，在體表凝結成一層薄薄的鎧甲。
血焰再次燃起，雖然依舊微弱，卻足以讓他暫時掙脫那股凍結肌肉的寒意。他側身躲過一根從側麵刺來的冰錐，揮拳砸向冰山的岩壁——
“轟！”
拳頭與冰層碰撞的瞬間，爆發出沉悶的響聲。
冰山上裂開一道蛛網般的裂痕，但僅僅過了半秒，那些裂痕就被迅速蔓延的白霜重新凍結，甚至比之前更堅硬。
千劫轉頭，看見少年正抬手對著頭頂的冰棱，掌心凝聚著一團耀眼的金色星芒。
那星芒中夾雜著細碎的電光，劈啪作響，接觸到空氣時甚至讓周圍的寒氣都出現了短暫的扭曲。
金色的光芒瞬間化作一道粗壯的光柱，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撞上冰山頂端。雷霆在光柱中炸響，形成一張巨大的電網，將半個冰山都籠罩其中。
冰層在高溫與電流的雙重衝擊下迅速融化，發出“滋滋”的聲響，大量的白霧蒸騰而起，甚至在半空中凝結成細小的彩虹。
然而，就在千劫以為能衝出包圍圈的瞬間，天空中的第五律者輕輕抬起了右手。
她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慵懶，仿佛隻是在拂去落在肩頭的雪花。
但千劫的心臟卻驟然停跳了一拍——他看見那道足以轟碎半座冰山的金色光柱，在觸及律者指尖的瞬間，像是被無形的牆擋住了。
不，不是擋住。
千劫死死盯著那道光柱，瞳孔因為極致的震驚而放大——光柱的邊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凍結。
金色的光芒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溫度，迅速褪去光澤，化作灰白色的冰晶，連裡麵劈啪作響的雷霆都凝固了，變成了鑲嵌在冰柱裡的銀色紋路。
整個過程連零點幾秒都不到，剛才還威力驚人的攻擊，就變成了一根懸浮在空中的、毫無生氣的冰雕。
緊接著，那根冰雕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痕，從頂端一直蔓延到底部。
“哢嚓”一聲輕響，整根冰雕驟然碎裂，化作無數細小的冰塵，被風吹散在空氣中，連一絲能量波動都沒留下。
千劫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終於明白剛才村民們的刀為什麼會崩裂，明白那些試圖反抗的人為什麼會瞬間變成冰雕……
第五律者的聲音帶著笑意，卻讓千劫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她緩緩放下手，十二片冰花的旋轉速度再次加快。
千劫突然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他體內的血焰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熄滅，不是被寒氣壓製……
而是……像是燃料被瞬間抽走了一樣，連帶著他的體溫都在急劇下降。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越來越慢，最後幾乎變成了粘稠的糖漿在血管裡艱難地蠕動。
“怎麼回事……”千劫咬著牙，試圖調動更多的生物質，卻發現那些原本聽從他意誌的暗紅色物質，此刻像是被凍結了一樣，貼在皮膚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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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權能是控製分子運動。”凱文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額頭上甚至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而且是單向性的——隻能強製讓分子運動減速，直到……完全停止。”
千劫猛地抬頭，看向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冰晶碎屑。他終於明白了——剛才凱文的攻擊不是被凍結，而是構成攻擊的所有分子都被強行停止了運動。
光、電、熱……所有的能量傳遞都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最後隻剩下分子本身構成的、沒有任何能量的“殼”，然後在分子間作用力的崩潰下碎裂。
“絕對零度……”千劫低聲念出這四個字，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
他聽說過這個概念，那是理論上的最低溫度，在那個溫度下，所有的分子運動都會停止，連時間的流逝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她的指尖向前一點。
這一次，沒有冰錐，沒有冰山，隻有一股無形的波動從天空降下，瞬間籠罩了整個冰山區域。
千劫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扔進了液態氮裡，皮膚表麵瞬間凝結出一層白霜，連眼球的轉動都變得異常艱難。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分子運動正在被強行壓製——心臟的跳動越來越慢，每一次收縮都伴隨著劇痛，仿佛要被凍結成一塊堅硬的石頭。
千劫的意識在冰與火的夾縫中沉浮。葉蓮娜最後的聲音像一根不斷收緊的繩索，勒得他胸腔發痛——
“活下去……”
這三個字在他腦海裡反複衝撞，撞碎了第五律者帶來的絕對零度，撞開了死亡籠罩的陰影。
憑什麼？
憑什麼要在奪走一切的怪物麵前屈膝？憑什麼那個喂他熱湯、替他擋風雪的女孩，最終隻能化作冰砂？
憑什麼這些披著“律者”外衣的掠奪者，可以用冰冷的權能肆意踐踏生命，還敢發出居高臨下的嘲笑？
“不……”
牙縫裡擠出的字眼帶著血沫，千劫的眼球因充血而布滿血絲。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生物質正在發出咆哮，那些暗紅色的“血肉”像是被喚醒的遠古巨獸，順著血管瘋狂奔湧，每一寸皮膚都在發燙，仿佛有岩漿要衝破表皮的束縛。
“啊啊啊——！！！”
嘶吼聲震碎了口腔裡的冰碴，千劫猛地抬頭，眼瞳徹底被血色吞噬。
下一秒，暗紅色的生物質如同噴泉般從他周身的傷口湧出，瞬間覆蓋了他的軀體——這不是有序的鎧甲凝結，而是失控的、野性的爆發！
他不再是那個沉默的守護者，甚至算不上“人”。
此刻的千劫，是被絕望與憤怒澆築而成的殺戮化身，是隻為複仇而跳動的心臟。
“有意思。”凱文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千劫側目望去，隻見白發少年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原本緊握的雙拳已經鬆開，剛才還凝聚著星芒的掌心空無一物，“繼續裝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千劫一愣，混沌的意識裡閃過一絲疑惑——裝？裝什麼？
還沒等他想明白，凱文的右手突然亮起一道銀白色的光。
光芒迅速凝聚成型，化作一把近兩米長的巨劍，劍身在陽光下流轉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邊緣卻泛著能割裂空氣的冷芒。
劍柄處鑲嵌著藍色的寶石，寶石周圍環繞著複雜的金色紋路，整把劍既華麗又威嚴，仿佛是用月光與星辰鍛造而成。
「聖劍」幽蘭黛爾。
這把劍剛一出現，周圍的寒氣就像是遇到了天敵般劇烈波動起來。
千劫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狂躁的生物質都在這股劍壓下收斂了幾分，像是在敬畏某種更高階的力量。
“你……”千劫的喉嚨裡發出沙啞的疑問，他不明白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凱文沒有解釋，隻是掂了掂手中的聖劍，對著天空中的第五律者揚了揚下巴：“熱身結束了……”
話音未落，千劫借著這股爆發推力，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被冰山環繞的缺口——那裡還殘留著剛才凱文用星芒撕開的裂痕，此刻正被迅速蔓延的冰甲重新封堵。
寒氣順著缺口瘋狂湧入，千劫的半邊身體瞬間覆蓋上白霜，皮膚下的血管凍成了青紫色的脈絡，連骨翼的邊緣都凝結了一層冰晶。
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反而發出一聲暢快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