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眼前的景象荒誕得如同最深沉的噩夢，但刻在骨子裡的紀律與肩負的使命，讓“掘墓人”小隊迅速壓下了心中的震撼與不適。任務，必須繼續。
“檢查裝備，保持隊形，按照預定路線推進。”九霄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頻道傳來，冷靜得不像剛剛經曆了一場空難並目睹了生態異變的人。
為了應對極端的電子乾擾環境，他們甚至攜帶了用特殊防水防撕材料打印出來的紙質地圖和指南針，這在科技高度發達的逐火之蛾看來，簡直是一種複古的行為藝術。
痕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道：“都打起精神來！這地方什麼東西都可能蹦出來！”
淡藍色的無效化立場如同一個移動的安全氣泡，在濃稠的血色霧氣中艱難地開辟著前行的道路。
小隊以標準的戰術隊形緩慢而堅定地向著城市深處，那個名為“一號反應堆”的腫瘤核心推進。
越是靠近核心區域，周圍的景象就越是超出人類想象的邊界。
機械的“感染”在這裡達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
街道上、廢墟間，隨處可見昔日人類文明的造物——安保機器人、運輸無人機、家政服務單元、甚至是廢棄的車輛……它們原本冰冷的金屬外殼上，如今或多或少都“生長”或“粘貼”上了暗紅色的血肉組織。
有的像是披上了一層惡心的生物鎧甲，有的則像是被寄生了，血肉從關節縫隙、傳感器孔洞中鑽出，如同扭曲的藤蔓纏繞著機械結構。
它們漫無目的地遊蕩著，或是靜靜地蟄伏在陰影裡，傳感器部位閃爍著不穩定的紅光，發出細微的、令人不安的電機嗡鳴與血肉蠕動的混合聲響，仿佛在等待著一個激活的指令。
而那些遍布各處的暗紅色晶體簇，則構成了這個詭異生態係統的“生產者”。
九霄示意隊伍暫停，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簇生長在斷裂混凝土中的較小晶體。她伸出手，但沒有直接觸碰，而是仔細感受著其周圍的能量流動。
“這東西……”九霄眉頭緊鎖，她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崩壞能，甚至是從無效化立場邊緣逸散的能量，都在被這些晶體悄無聲息地吸收，然後經過某種難以理解的轉化，釋放出一種更隱晦、更具“侵略性”的波動。
“它不是在單純散發崩壞能……它更像是一個能量轉換器，將各種形式的能量，轉化為那種……‘電子意識病毒’的載體或者養料……”
這一發現讓她心頭巨震。這完全打破了他們之前關於“雙生律者權柄完美融合”的猜測。
這些晶體與純粹的崩壞能造物比如崩壞獸）有著微妙的區彆。
它們更像是一種專精於信息層麵汙染和轉化的特殊器官，生產出的病毒與崩壞能，雖然同源且協同，但似乎存在著某種……分工？
“它們或許同出一源，但表現形式和核心功能有差異……”
九霄低聲對身旁的痕和櫻說道，“就像……同一個工廠生產出的不同武器。”
接著，他們看到了那所謂的“紅色海洋”的真實麵貌。
那並非真正的液體，而是一種覆蓋了廣闊區域、厚達數米的、緩慢蠕動的暗紅色粘稠聚合體。
它如同活著的苔蘚地毯，又像是某種超級菌毯，覆蓋了曾經的廣場、公園和街道。
通過觀察，他們驚恐地發現，這“海洋”扮演著“分解者”的角色。
一具被某種捕食者啃噬過的、半機械半血肉的怪鳥殘骸被丟棄在菌毯邊緣，很快，菌毯就如同擁有意識般蔓延上去，將其包裹、吞噬。
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那殘骸如同被投入強酸，迅速分解、消融，最終化作了最基本的能量流和物質粒子，被菌毯吸收。而菌毯本身，則在這個過程中微微搏動，仿佛在進行著“消化”和“再生產”。
而從這邊蠕動的海洋中連接著這片海洋最近的一個藤蔓上，一個特殊的胚胎飛出了一頭巨大且怪異的空中生物……
如果這玩意還能算作是生物的話……
“它……它在……”
一名生物學家出身的隊員聲音發顫，帶著一種混合了恐懼與病態興奮的語氣，“將有機物、無機物、甚至能量，都分解成最基礎的‘原料’……然後，這些原料會通過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循環係統’——可能就是那些巨大的藤蔓——輸送到需要的地方，重新組合，演化出新的‘生命形態’……老天，這簡直就是一個超速運轉的生命試驗場！”
隻用了46個小時，就走完了地球幾十億年演化之路的縮影！
這種效率，已經不能用“進化”來形容，更像是某種預設程序的暴力展開，是對自然法則最赤裸的嘲弄。
隊伍中的許多成員，儘管身經百戰，也不禁被這種完全違背常理的“創造”與“毀滅”並行的怪異現象所吸引，感到一陣陣的頭皮發麻和靈魂層麵的不適。
隨著繼續深入，他們開始遭遇一些形態更加特異、顯然處於這個新生生態係統高級消費者位置的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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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不再是無意識遊蕩的感染機械，而是擁有著流線型兼具生物與機械特征）身軀、敏銳感知和強大攻擊性的獵手。
有的如同披著金屬甲殼的掠食性昆蟲，有的則像是融合了貓科動物敏捷與爬行動物狡詐的機械血肉混合體。
它們潛伏在晶體叢林深處，或是盤踞在高樓的斷裂處，冰冷的複眼或傳感器掃視著下方，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繞過去，不要驚動它們。”九霄果斷下令。
他們的目標是反應堆核心的數據，而不是在這裡與這些無窮無儘的詭異生物糾纏。
依靠著無效化立場的掩護和隊員們精湛的潛行技巧，小隊如同幽靈般，在光怪陸離的死亡叢林中穿梭，小心翼翼地規避著那些明顯不好惹的“本地居民”。
經過長達三個多小時精神高度緊繃的艱難跋涉，穿越了如同異星地貌的街區，他們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原一號真空零點能反應堆的外圍區域。
這裡曾經是戒備森嚴的工業禁區，高聳的防護牆、粗大的能量管道基座和宏偉的廠房骨架，如今都成為了那個新生生態係統攀附、改造和吞噬的對象。
巨大的血肉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著冷卻塔的殘骸，紅色的晶體簇在控製大樓的外牆上綻放，如同惡性的苔蘚。
空氣中彌漫的能量濃度更高，無效化立場發生器發出的嗡鳴聲都顯得有些吃力，淡藍色的光幕邊緣不斷泛起漣漪，抵抗著外界更強的侵蝕。
就在小隊尋找進入地下控製中心入口的時候——
鏘！鏘鏘！咚——！
一陣清晰而富有節奏的、如同沉重金屬碰撞與敲擊的聲音，突兀地從前方不遠處，一個被藤蔓部分遮掩的、通往地下的大型維修通道入口處傳來！
這聲音……絕非自然形成，也不同於那些感染機械無意識的遊蕩聲響。它帶著一種目的性，一種……近乎於勞作的韻律感！
所有隊員瞬間進入最高警戒狀態，迅速尋找掩體，武器齊刷刷地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痕打了個手勢，示意小隊保持絕對安靜。
九霄、痕和櫻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與凝重。
在這片由病毒、血肉和瘋狂演化構成的死地深處，除了他們這些“外來者”，以及那些遵循著獵殺本能的詭異生物……難道，還有彆的……“存在”在活動？
那金屬的敲擊聲，在這片死寂而詭異的核心區，顯得格外刺耳，也格外令人不安
在反應堆外圍區域，那陣富有節奏且充滿目的性的金屬敲擊聲，如同投入死寂湖麵的石子，打破了核心區隻有詭異生物嘶鳴與風聲的單調，也瞬間繃緊了“掘墓人”小隊每一位成員的神經。
所有隊員迅速依托殘垣斷壁和扭曲的金屬結構散開，形成警戒圈，武器對準聲音來源的方向——一個被粗壯血肉藤蔓部分遮掩、通往地下的巨大維修通道入口。
那入口黑黢黢的，如同巨獸張開的口器，敲擊聲正從深處清晰地傳來，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韻律。
痕壓低身子，湊到九霄身邊，粗獷的臉上寫滿了凝重：“這動靜……不像那些沒腦子的怪物弄出來的。太有規律了，倒像是…”
他的猜測讓周圍的隊員心中一凜。在這片被病毒和血肉徹底侵蝕、理論上不可能有正常人類存活的核心區，除了他們這些外來者，還能有誰？是幸存者？
不可能，普通人在這種環境下連一分鐘都撐不住。
那難道是……另一種未知的、具有高度智能的感染體？或者是……“它們”的製造者？
未知，往往意味著最大的危險。
九霄凝視著那幽深的入口，大腦飛速運轉。
她的感知在無效化立場的保護下延伸出去，試圖捕捉更細微的信息。
敲擊聲確實帶著某種“意圖”，但這意圖是善是惡，無法判斷。
【聲音源頭必須探查清楚……現在的情況已經和我之前經曆的不一樣了】未來九霄的聲音帶著警示響起……
“我明白。”九霄在心中回應。主目標是反應堆控製中心的數據，那是解開律者核心之謎的關鍵，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