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是李靜在這裡唯一能感知到的時間流逝。
天是亮的,燈是永遠亮的。
她分不清白天黑夜,隻能靠著每天兩次固定的放風和三次送來的,永遠是饅頭和白菜的飯菜,來計算自己和母親被關在這裡多久了。
兩周?還是三周?
她已經記不清了。
記憶像是被泡在福爾馬林裡的標本,清晰,卻又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
她記得那天晚上周浩那張猙獰的臉,記得衣服被撕開時皮膚接觸到空氣的涼意,記得母親那一聲撕心裂肺的“畜生”,也記得菜刀落下時,那沉悶得不像話的聲音。
她什麼都記得,又好像什麼都忘了。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課、去圖書館、周末回家幫媽媽做做家務。她從不惹事,甚至有些內向,見到陌生人都會臉紅。
可現在,她卻穿著一身灰色的囚服,住在一個不到十平米,隻有一個冰冷水泥床鋪的房間裡。
電視裡演的劇情,竟然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恨那個被她們埋掉的人,隻感到一種生理性的惡心。
她真正害怕的,是媽媽。
媽媽是為了保護她,才動了刀。
現在,她們一起被關在這裡,罪名是……故意殺人。
每當想到這四個字,李靜就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2307號,出來!”
鐵門外傳來獄警冷硬的聲音。
李靜的身體下意識地一顫,她從水泥床上坐起來,有些茫然地看著那扇小小的鐵窗。
又要提審了嗎?
她有些麻木地站起身,跟著獄警,穿過長長的,回蕩著腳步聲的走廊。
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到哪裡去,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或許,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到世界的儘頭,也挺好。
走廊的儘頭,是一扇不一樣的門。
獄警推開門,示意她進去。
那是一個小小的房間,中間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玻璃的另一邊,坐著兩個男人。
一個看起來和她年紀相仿,戴著眼鏡,神情緊張。
另一個,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靠在椅子上,正平靜地看著她。
李靜還沒反應過來,她身後的門又被打開了,另一個獄警帶著一個憔悴不堪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媽……”
看到母親王秀琴的瞬間,李靜強撐了半個月的堅冰,頃刻間土崩瓦解。
“小靜!”
王秀琴的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她撲了上來,雙手在李靜身上摸索著。
“你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打你?你彆怕,小靜,都是媽的錯,都是媽的錯啊!”
“媽,我沒事……”李靜的眼淚也控製不住地往下掉,她把手搭在王秀琴的手臂上,輕輕安撫麵前的女人。
一旁的張誌遠看著這一幕,眼圈也紅了,他下意識地看向張偉。
張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母女倆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他才拿起桌上的通話器,按下了按鈕。
“王秀琴女士,李靜女士。”
他平穩的聲音,通過電流傳了過去,清晰地在房間裡響起。
哭泣的母女倆同時愣住,齊刷刷地看向他。
“我是張偉。”張偉看著她們,“你們的丈夫,你們的父親,李建軍先生,已經正式委托我,作為你們的辯護律師。”
“律師?”王秀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抹著眼淚,急切地問道:“我丈夫……建軍他怎麼樣了?他好不好?”
“他很好。”
“他很擔心你們,正在外麵想儘一切辦法。所以,你們也要振作起來。”
他頓了頓,將通話器轉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顯得有些窘迫的年輕人。
“這位是我的助理,張誌遠。”
張誌遠連忙對著話筒點了點頭:“阿姨好,李靜同學你好。”
“現在,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張偉將通話器拿了回來,神情變得嚴肅,“卷宗我看過了,但有些細節,我需要和你們親自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