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凱的最後辯護在原本已經清晰的局勢裡,攪起了巨大的、混淆視聽的波瀾。
他那番關於“風險對衝”和“積極作為”的論述,邏輯嚴密,直指刑法理論中最核心、也最模糊的地帶。
一時間,連公訴席上的李明遠都眉頭緊鎖,在腦中飛速地組織著反駁的語言。
直播間裡,剛剛還一邊倒的罵聲,也出現了分化。
【這……好像也有點道理啊?如果真是放任不管,直接躺平不就好了,乾嘛還花八百多萬?】
【樓上的你傻啊?這是鱷魚的眼淚!他就是想堵住今天的嘴!】
【但從法律上講,‘作為’和‘不作為’確實是定性的關鍵啊!這律師太狠了,這是在給周建國從死刑線上往回撈人啊!】
法庭內,審判長沉默地看著金凱,又將視線投向李明遠,似乎在等待公訴方的最後反擊。
然而,李明遠還沒開口。
原告代理席上的張偉卻緩緩地站了起來。
張偉甚至還對著臉色慘白、卻強撐著一副悲壯神情的金凱,輕輕點了點頭,仿佛在讚許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風險對衝?”
張偉輕聲重複著這個詞。
“金大律師,我得承認,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高明,也最無恥的辯護。”
金凱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但那緊握的雙拳,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張偉沒有理會他,而是轉向了審判席。
“審判長,既然辯護律師這麼喜歡談‘專業’,談‘邏輯’,那我們就把這個案子,最根本的邏輯,捋一捋。”
他上前一步,“被告人周建國,是一個對建築工程一無所知的外行嗎?”
“不是!”
張偉不等任何人回答,便自己給出了答案。
“卷宗裡寫得清清楚楚!他,周建國,有著超過二十年的工程經驗!上世紀九十年代,他就是江城工地上一個綁鋼筋的一線工人!後來,他拉著自己的工友,組建了施工隊,當上了包工頭!再後來,才一步步成立了宏發集團,走到了今天這個地位!”
“他不是外行!恰恰相反,他是這個行業裡,最頂尖、最資深的行家!”
張偉的視線刮過金凱的臉。
“一個外行,看到那份質檢報告,可能會被數據搞得頭暈腦脹,可能會抱著僥幸心理,覺得問題不大。這,或許可以稱之為‘過於自信的過失’!”
“但周建國呢?他這個行家,在看到那份報告的瞬間,他腦子裡出現的,絕不是僥幸!”
“他比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用那批‘工業垃圾’蓋起來的樓,不是會不會塌的問題!而是什麼時候塌的問題!”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