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眼神晦暗不明,深邃的眸子裡,映著燭火,卻比燭火更加搖曳不定。
“擇主而事,當擇其能成大事、行大道者……”
他低聲重複著陸瑁的話,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無人能懂的、複雜的弧度。
“劉備……諸葛亮……陸瑁……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能行出一條什麼樣的‘大道’來!”
驛站之內,燈火搖曳,映照著牆壁上斑駁的影子。
陸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口氣中,仿佛吐儘了連日來所有的緊張與疲憊。他緊繃了幾日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些許輕鬆的神色。
“軍師,”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儘,語氣中帶著劫後餘生般的慶幸,“如今孫權與周公瑾已然下定決心,應允結盟,共禦曹賊。咱們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可以放回肚子裡了。”
他望向對麵依舊氣定神閒的諸葛亮,眼中帶著詢問與期待,繼續說道:“江東之事已定,此行的主要目的也已達成。我們是否也該儘快啟程,返回江夏?主公那邊還焦急地等著消息,我們早些回去,也好讓主公早做準備,調兵遣將,以應戰局才是。”
在他看來,促成聯盟已是天大的功勞,此刻歸心似箭,也是人之常情。
諸葛亮坐在案後,手中羽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搖著,並未立刻回答陸瑁的話。他抬起眼,看了看窗外那如同濃墨般化不開的沉沉夜色,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驛站的牆壁,看到了更遠的地方。驛站內一時間隻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輕響,襯得這夜晚愈發寂靜。
片刻之後,他才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陸瑁身上,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子璋,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嗯?”陸瑁微微一怔,臉上的輕鬆瞬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不解,“軍師,這是為何?孫劉聯盟已成,大事已定,為何還不能走?”
“盟約雖成,但人心未定;大勢雖成,但變數尚存。”諸葛亮打斷了他,聲音平緩,卻字字清晰,“孫權與周瑜決心抗曹,此言不假。可子璋你要明白,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曹操二十餘萬大軍壓境,戰船連營,旌旗蔽日,聲勢何等浩大?此戰,對江東而言,是傾國之力的存亡之戰;而對我們而言,同樣是千載難逢的崛起之機!”
他緩緩站起身,在不大的房間內踱了兩步,燭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此戰若勝,曹操必然元氣大傷,數年之內再無力南顧;而孫權經此大戰,縱然得勝,亦是慘勝,同樣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休養生息,舔舐傷口。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陸瑁凝神傾聽,他不是愚笨之人,聽著諸葛亮這番話,他漸漸明白了其更深層次的用意。
諸葛亮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個道理,自古皆然。我等此番前來,難道僅僅是為了給江東做嫁衣,幫他們打退曹操嗎?不!我們要做的,便是在孫曹這兩頭猛虎鬥得精疲力儘之時,趁隙奪取荊州!這盤關乎天下三分的大棋,才剛剛落下第一顆子。我們豈能隻滿足於促成了聯盟,便抽身離去,將後續所有的主動權都拱手讓人?”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變得銳利,看向陸瑁:“所以,我不僅不能走,還得更進一步,深入局中。我料定,周公瑾明日必會親往前線,視察軍情,布置防務。到時,我會隨他同往赤壁。”
“軍師也要親赴前線?!”陸瑁聞言大驚,甚至有些失態,“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凶險異常!您是三軍之膽,萬金之軀,怎可輕易涉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諸葛亮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滿了自信與從容,“此戰,周瑜雖是主帥,但我亦不能置身事外。我需親眼看看周瑜的排兵布陣,親身感受前線的真實情況,如此,方能更好地把握戰局的走向,為主公謀劃下一步的萬全之策。再說,有我這個劉備的軍師在江東軍中,也能讓孫權和周瑜更加安心,向他們表明,我們共抗曹賊的決心,絕非虛言。”
他走回案前,神情變得無比鄭重,對著陸瑁下達了指令:“子璋,待我明日隨周公瑾出發之後,你即刻動身,秘密返回江夏。此事,必須由你親自去辦,方能萬無一失。”
“你回去後,務必將我的話,一字不差地告知主公:”
“其一,讓他立刻整頓兵馬,與劉琦公子合兵一處,儘起江夏之兵,做好一切出征準備。糧草、軍械、船隻,一樣都不能少!”
“其二,大軍整備完畢之後,不可輕動!讓他靜待我的消息。時機一到,不必有任何遲疑,儘速率軍,直撲赤壁南岸,與我軍師大軍彙合,共襄盛舉!”
陸瑁聽著這環環相扣、滴水不漏的布置,心中的所有疑慮與擔憂儘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對諸葛亮這般深謀遠慮、走一步看三步的敬佩與折服。
他“唰”地一下站起身,對著諸葛亮鄭重一揖,聲音鏗鏘有力:“軍師放心!瑁定將此話一字不落地稟報主公,絕不耽誤分毫!若有差池,甘當軍法!”
諸葛亮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更深了,仿佛預示著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到來。但他的眼中,卻仿佛已經看到了那赤壁之上,映紅了半邊天際的漫天火光,以及那火光之後,屬於劉備,屬於漢室的廣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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