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的後陣,笑聲,議論聲,在陣中此起彼伏。
沒有人注意到,大地,開始傳來一陣極有節奏的,輕微的震顫。
如同遠方的悶雷。
“什麼聲音?”一名老兵,疑惑地將耳朵貼在了地上。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那不是雷聲。
那是……腳步聲!
是成千上萬隻腳,以同一種頻率,瘋狂奔跑時,才會發出的,如同戰鼓擂動大地的聲音!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身後的官道。
官道的儘頭,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那潮水,移動得極快,卷起漫天煙塵,帶著一股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決絕的氣勢,向著他們,席卷而來。
“敵……敵襲——!!”
淒厲的,變了調的嘶吼,終於響起。
但已經太晚了。
當魏軍後陣的將士們,還在茫然地,試圖從安逸中,拿起兵器,組成陣型時。
那股黑色的,由仇恨與絕望凝聚而成的洪流,已經狠狠地,撞了上來!
沒有戰鼓。
沒有號角。
隻有一聲,壓抑到了極致,然後轟然爆發的,來自萬人胸膛的怒吼!
“殺——!!”
為首那人,一身在奔跑中早已被撕扯得破爛不堪的縞素,手上持著梅花槍。
是陸瑁!
“噗嗤!”
陸瑁的速度,沒有絲毫的減緩。他如同一顆隕石,直接撞進了魏軍最外圍的陣列。長劍橫掃,三名還沒反應過來的魏兵,便被攔腰斬斷!
他身後的漢軍,更是如同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他們衣衫襤褸,形容枯槁,許多人甚至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隻是握著一根削尖的木棍,或是一塊石頭。
但他們的氣勢,卻比最精銳的虎狼之師,還要恐怖!
他們不格擋,不閃避。
他們眼中,隻有敵人。
一名漢軍士卒,被長槍貫穿了胸膛,他卻狂笑著,任由槍尖在自己體內深入,雙手死死地抱住槍杆,為身邊的同袍,創造出了一個致命的空隙。
另一名士卒,手臂被砍斷,他便用牙齒,死死地咬住敵人的喉嚨,直到兩人一同倒在血泊之中。
這不是一場戰鬥。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慘烈到極致的屠殺!
魏軍的後陣,在接觸的瞬間,便被徹底鑿穿,撕裂!他們安逸的神經,根本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地獄般的衝擊!陣型,瞬間崩潰。士兵們哭喊著,丟盔棄甲,四散奔逃。
而陸瑁,和他身後的這支複仇之師,卻對這些潰兵,不屑一顧。
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
就是那麵,高高飄揚在魏軍中軍的,“司馬”帥旗!
……
“報——!!主帥!不好了!我軍後陣……後陣被衝垮了!是……是陸瑁!是陸瑁的兵馬!!”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上了司馬懿的指揮高台。
司馬懿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一把推開身邊的親衛,衝到高台邊緣,向後望去。
隻一眼,他便如墜冰窟,渾身冰冷。
“快!傳令中軍!轉向!結陣!擋住他們!”司馬懿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顫抖。
然而,他的命令,還未傳下。
“報——!!”
又一聲比之前還要淒厲的嘶吼,從大軍的側翼傳來。
“主帥!我軍左翼……左翼受到攻擊!是……是魏延!是魏延的兵馬!!”
轟隆!
如果說,陸瑁的出現,是在司馬懿的棋盤上,砸下了一柄重錘。
那麼,魏延的出現,就是將整張棋盤,徹底掀翻!
司馬懿猛地轉頭,看向左翼。
隻見一支軍容嚴整,殺氣騰騰的生力軍,如同一柄鋒利無比的戰斧,狠狠地,劈進了他那因為攻城而拉長的,脆弱的側翼陣線!
為首那員大將,手舞大刀,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正是魏延!
腹背受敵!
三麵夾攻!
司馬懿的腦中,瞬間閃過了這四個字。
他苦心經營的,對成都的絕殺之局,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從一個獵人,變成了一個,被三頭餓狼,死死盯住的,獵物。
……
西城缺口處。
向寵已經力竭。他靠在一堵殘破的牆壁上,大口地喘息著。他身邊的禁衛軍,隻剩下不到三十人。
然而,圍攻他們的魏軍,卻如同見了鬼一般,攻勢,驟然停歇。
他們臉上的猙獰與狂喜,變成了驚慌與茫然。
“怎麼回事?”
“後麵……後麵亂了!”
“是我們的援軍!是中都護!中都護回來了!!”城牆之上,一名眼尖的士兵,看清了遠處那片混亂中,一麵熟悉的“陸”字將旗,他用儘全身的力氣,發出了喜極而泣的呐喊!
這聲呐喊,如同一道神諭。
缺口處,所有還在苦苦支撐的蜀軍,無論是郡兵,還是民夫,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他們不約而同地,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中都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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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軍到了!!”
“狗日的魏賊!拿命來!!”
絕地反擊,在這一刻,悍然發動!
向寵也看到了那麵將旗,看到了那道在萬軍之中,一往無前的白色身影。
他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他拄著斷劍,掙紮著,重新站起。
“弟兄們!”
“隨我……反攻!!”
城內城外,兩股決絕的意誌,在這一刻,遙相呼應。
司馬懿看著眼前這徹底失控的局麵,他那張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狼狽之色。
他知道,成都,拿不下了。
再不走,他和他這三萬大軍,都要被留在這裡,給關羽,給王平,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