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帶著清晨的寒意,拂過陸瑁的臉頰。
他最後看了一眼山下,那兩個已經躬身領命,準備投身於繁瑣戰後事宜的身影,然後毅然轉身向著山下走去。
山腳下,七百無當飛軍,早已整裝待發。他們如同七百座沉默的雕像,靜靜地佇立在戰馬之旁。一夜的血戰並未在他們身上,留下絲毫的疲態,反而讓他們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更加冷漠。
趙統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他牽過陸瑁那匹通體漆黑的戰馬“墨麒麟”,韁繩之上還掛著一個裝滿了水的牛皮水囊,和一袋沉甸甸的肉乾。
“中都護,一切都已備好。”趙統的聲音低沉而恭敬。
陸瑁點了點頭。他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
他沒有回頭,去看那座還在冒著嫋嫋黑煙的江陵城。他勒轉馬頭,望向了那遙遠的西北方。
長安。
那裡,還有一場更艱難的仗在等著他。
“趙統。”陸瑁開口了。
“末將在!”
“荊州,我交給了坦之和季常。但這裡還需要一把能隨時懸在東吳頭頂的利劍。”陸瑁的目光落在了趙統的身上。“我命你率領二百無當飛軍暫駐公安監視那三萬降軍。”
“我走之後,你便是這把劍的劍鋒。”
趙統心中一震,他明白這是中都護給予他的無上信任!
“末將,必不辱使命!”他單膝跪地聲音鏗鏘有力。
陸瑁,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又轉向了剛剛從江麵上趕回來的趙廣。
趙廣的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他的臉上卻滿是興奮與自豪。他成功地完成了活捉陸遜的任務。
“趙廣。”
“中都護,有何吩咐!”趙廣的聲音洪亮無比。
陸瑁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陸遜和朱然……你派人把他們和捷報一起送到益州去吧。”
此言一出,趙廣和趙統都是一愣。
捷報送回成都理所應當。可為何要把陸遜和朱然,這兩個最重要的戰俘也一並送回去?留在荊州作為與東吳談判的籌碼豈不是更好?
趙廣雖然心中疑惑,但出於對陸瑁的絕對信服,他沒有多問隻是大聲應道:“末將遵命!”
陸瑁看著他補充了一句。“路上,好生看管。切記,不可怠慢,更不可,傷其性命。到了成都直接交給丞相處置。”
“是!”
陸瑁,沒有再多做解釋。
他知道,將陸遜送回成都,交到諸葛亮的手中,才是最穩妥也是最正確的選擇。
留在荊州,變數太多。關平年輕氣盛,李嚴心術不正,萬一有人為了泄私憤,或是為了邀功,擅殺了陸遜,那才是真正的後患無窮。
而將陸遜,交給諸葛亮。一來,可以向朝野,彰顯此戰的赫赫戰功,徹底奠定主戰派的聲望,為接下來的關中決戰,掃清一切內部的阻力。二來,以丞相的智慧,他知道該如何利用陸遜這張牌,將東吳的利益最大化。是放,是留,是換,都可以從容布局。
這也是他對自己那位兄長,最後的一點安排。去成都,總好過留在荊州,麵對那些對他恨之入骨的將士。至少在丞相那裡,他能得到一份,屬於敗軍之將的體麵。
做完這最後的安排,陸瑁再無牽掛。
他猛地一抖韁繩。
“出發!”
一聲令下,五百鐵騎,卷起漫天煙塵,如一支黑色的利箭,刺破晨曦,朝著西北方,絕塵而去。
……
蜀漢,建興八年,冬。
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驚天大捷,如同長了翅膀,從荊州飛向了整個天下。
當那份,由趙廣親自護送的詳細戰報與那兩位戴著鐐銬卻依舊氣度不凡的重量級戰俘,一同抵達成都時。
整座錦官城,徹底沸騰了!
“捷報!荊州大捷!”
“中都護,設天爐之計,於江陵全殲東吳水師十萬!”
“吳國大都督陸遜,兵敗被俘!”
信使嘶啞的呐喊,從城門,一路傳到皇宮。街道兩旁,無數百姓商賈,先是愕然,隨即便是爆發出比上一次孫權稱帝時,蜀人的憤怒,還要激烈百倍的,震天歡呼!
“贏了!我們贏了!”
“中都護威武!大漢威武!”
“哈哈哈哈!孫權小兒,這下傻眼了吧!活該!”
壓抑在蜀人心中多日的,那股被盟友背叛的屈辱與怒火,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徹底最酣暢淋漓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