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太初宮。
“啪!”
一聲脆響,上好的龍紋玉樽被狠狠摜在地上,摔得粉碎。
吳主孫權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階下那個渾身浴血、丟了半條胳膊的信使,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大殿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文武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個個把頭埋得低低的,生怕被那滔天的君王怒火波及。
“你……再說一遍。”孫權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
那信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僅剩的一隻手撐著地麵,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啟……啟稟陛下……荊州……荊州大敗……丁奉、朱恒兩位將軍……戰死……陸……陸都督與朱然將軍……兵敗被俘,十萬大軍……全……全軍覆沒……”
“轟!”
這幾句話,如同一道道天雷,劈在建業宮的大殿之上,劈在每一個東吳臣子的心頭。
全軍覆沒!
連江東的擎天玉柱,白玉麒麟陸遜,都被俘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張昭第一個站了出來,老臉上滿是驚駭與不信,“陸伯言用兵,何等謹慎!區區一個陸瑁,他怎麼可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報——!”
“江夏急報!蜀將關平,儘起荊州之兵,陳兵江夏郡邊境!軍容鼎盛,旗幟遮天蔽日!”
大殿之內,瞬間炸開了鍋。
“關平?他想乾什麼?”
“荊州剛敗,他便陳兵江夏,這是要趁火打劫啊!”
“陛下!江夏若失,則我江東門戶大開建業危矣!”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朝堂之上蔓延。
孫權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的狂怒已經褪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冰冷和疲憊。
他敗了。
敗得一塌糊塗。
他一生最大的兩個對手,曹操和劉備都已化作塵土。他本以為,天下英雄,舍我其誰。
卻沒想到,那兩個人的後輩,一個比一個棘手。
幾乎在同一時間,千裡之外的魏都洛陽。
氣氛同樣凝重如鐵。
魏明帝曹叡,安靜地坐在龍椅之上。他沒有像孫權那樣暴怒,隻是靜靜地看著手中那份從函穀關八百裡加急送來的戰報。
戰報上,隻有寥寥數語。
“潼關失守,折損十萬,臣休,死罪。”
下麵,是鄧艾用血寫下的補充。
“陸瑁親至,龐統、魏延、龐德四路合圍,非戰之罪。臣,死罪。”
曹叡看完了,將戰報輕輕放在案上,抬起頭目光掃過階下三位神色各異的大臣。
中書令陳群,司農徐邈,還有剛剛從地方調任中樞的征南將軍王昶。
“都看看吧。”曹叡的聲音很平靜。
內侍將戰報遞了下去,三人傳閱之後,皆是麵色慘白。
王昶拱手道:“陛下,陸瑁此人,用兵如鬼神,詭計多端!如今又得了關中這塊產糧寶地,又有龐統這等智囊輔佐,若不加以遏製,不出三年,必成心腹大患!”
曹叡不置可否,隻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徐邈。
“景山,你怎麼看?”
徐邈抬起頭,這位以清廉耿直著稱的老臣,眼中卻沒有絲毫慌亂。
“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非是如何奪回關中,而是如何……讓蜀漢停下來。”
“哦?”曹叡來了興趣,“如何讓他停下來?”
徐邈緩緩說道:“陸瑁雖勝,但連番大戰,從南中到荊州,再到關中,蜀漢國力亦是消耗巨大。如今他得了關中,首要之事,必是休養生息,安撫民心,不可能立刻東出。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機會?”陳群皺眉,“什麼機會?”
徐邈沒有回答他,而是直視著龍椅上的曹叡。
“陛下,孫權敗了。”
一句話,讓陳群和王昶都愣住了。
曹叡的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敗得很慘。”曹叡接口道,“十萬大軍,連同他的都督陸遜,都折在了荊州。朕若是孫權,現在怕是連覺都睡不著。”
徐邈躬身道:“陛下聖明。蜀漢如今,一家獨大,已成燎原之勢。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東吳,都是懸在頭頂的利劍。孫權此人,雖屢敗於我手,卻也是一代人傑,他看得清這個道理。”
“所以……”曹叡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弧度,“景山是想讓朕,去拉他一把?”
“不。”徐邈搖了搖頭,“不是拉,是送他一份,他無法拒絕的大禮。”
“什麼大禮?”
“青州。”
徐邈吐出兩個字。
陳群和王昶,瞬間臉色大變!
“不可!”陳群驚呼出聲,“徐司農!你瘋了不成?!青州乃我大魏疆土,豈能拱手送人?!”
“是啊!”王昶也急道,“這與割地求和何異?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曹叡卻擺了擺手,製止了兩人的話。
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徐邈,問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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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徐邈不理會同僚的目光,侃侃而談,“青州,如今是誰的?”
“是孫權的。”曹叡答道。
“孫權現已占據青州,與其讓此地成為我朝肘腋之患,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承認青州歸東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