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預期的衝擊並未臨身。等大長老從劇烈的靈感震蕩中回過神,赫然發現自己已不在長老殿內,而是置身於附近一片荒蕪的沙丘之巔。
熾熱的陽光烘烤著沙礫,舉目望去,長老殿已消失在沙丘的陽麵之外。在他眼前,一位青年渾身僵直,七竅之中蜿蜒流出的鮮血早已乾涸發黑——正是七長老中的五長老。
大長老的心驟然一沉,如同被浸入萬載寒冰。
這是他一手栽培、彼此信賴的核心班底,如今卻為了護他周全,以如此淒慘的方式倒在了這無人知曉的沙丘之上。五長老為何拚死救他,他心中再明白不過。
隻因四長老臨逝前那毫無保留的信任,相信他這位大長老必有手段令亡者重獲新生。正是這份沉重的托付,讓五長老不惜燃儘最後一絲靈感,以近乎自毀的秘法將他強行移出核爆的核心範圍,用自身的形神俱滅,為他換取了這縷渺茫的生機。
至此,七長老僅餘他與六長老兩人。他苦心經營、視若臂膀的班底,在這一日之內,近乎分崩離析。
大長老緩緩站直身軀,任由裹挾著滾燙沙粒的風撲打麵龐。他望向遠方風沙彌漫處若隱若現的長老殿輪廓,百種情緒在胸中翻騰衝撞,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死寂與灼熱的狂怒。沉寂已久的靈感之海隨之狂暴翻湧,不再遵循任何平和的流轉法則……
“七曜……焚天!〈七曜焚天〉!!”
他低沉而沙啞的嘶吼仿佛引動了天地法則的暴亂。長老殿及其周邊區域的上空,一個深紅色的奇點驀然出現,隨即瘋狂膨脹,如同將萬裡火燒雲強行壓縮、扭曲成一個巨大的球體,將巍峨的長老殿與高聳的三使塔徹底吞噬其中。
同分異構正欲釋放技法脫離戰場,腳下大地卻傳來一陣異常劇烈的晃動,竟讓他身形一個踉蹌,險些再次跌倒。
而地麵上的起義軍,則目睹了更為駭人的景象:那些仍在負隅頑抗的長老殿守衛,身軀毫無征兆地從內而外燃起慘白色的烈焰,血肉頃刻間化為飛灰,隻留下一具具兀自站立、眼眶中躍動著幽火的骷髏骨架,如同從古老煉金術中走出的可怖造物。
最感絕望的,莫過於那些潛伏在長老殿下,正焦急等待聖女螢迦蘭施展技法為他們打開通道的起義軍精銳。
他們眼睜睜看著螢迦蘭周身突然竄起無法形容的邪異火焰,美麗的容顏與鮮活的身軀在烈焰中迅速碳化、剝落,轉瞬化作一具姿態僵直、卻散發著滔天熱浪的火骷髏。
“聖……聖女大人?”人群中,有人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輕聲呼喚。
回應他的,是火骷髏毫無征兆的狂暴攻擊!螢迦蘭所化的骷髏招式依舊帶著生前的某些韻律,但每一擊都附著了毀滅性的高溫,靠得最近的幾名起義軍戰士甚至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在炫目的白光中直接汽化,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好!聖女大人被汙染了,她……她異化了!我們該怎麼辦?!”驚惶的呼喊在人群中炸開。
這支小隊的首領目眥欲裂,死死盯著那具似乎仍在掙紮的火骷髏,猛地一咬牙,嘶聲吼道:“這絕非聖女本意!她比任何人都不願傷害同道!殺了她……助她解脫,才是對她最後的忠誠!”
在眾人震驚而悲慟的注視下,那具肆虐的火骷髏,攻擊的動作竟出現了極其細微的、不自然的凝滯,那顆燃燒的頭顱,極其緩慢,又無比清晰地點了點。
仿佛在那烈焰灼燒的軀殼深處,屬於螢迦蘭的最後一絲意識,正拚儘全力表達著同樣的懇求。
長老殿區域,此刻已徹底淪為詮釋“毀滅”二字的人間煉獄。
深紅色的天幕下,無數拖著刺鼻硫磺尾焰的巨大火球如隕星般隨機砸落,在地麵轟開一個個熔岩坑洞。
更可怕的是毫無規律從地底噴薄而出的巨型火柱,以及那些接天連地、內部流淌著幽暗紫光、纏繞著粗獷閃電的恐怖龍卷風。它們肆意遊走,將所經之處的一切絞碎、點燃、電離。
而那些蹣跚行走的火骷髏軍團,則是最令人膽寒的終結者。
它們沉默而堅定地推進,每一步踏下,腳下堅固的岩層都會在極致高溫下發出尖銳的“呲呲”聲,迅速熔解汽化,留下冒煙的足跡。
任何試圖靠近它們的生命或物體,都會在數丈之外被無形熱浪引燃,化為灰燼。深紅色的、帶著灼熱金屬與硫磺氣味的沙塵暴鋪天蓋地,混淆著視線,折磨著呼吸,不斷摧殘著每一個起義軍戰士緊繃的神經。
同分異構剛從一道險之又險的地裂火柱旁閃身避開,躍上一處尚未完全坍塌的斷壁。
他舉目四望,即便是以他的見識與心誌,麵對眼前這幅末日浩劫般的圖景,也不由得出現了刹那的失神與恍惚。
“這種景象……為何與科技聖地‘萬世津’秘典中記載的某些極端行星地獄如此相似?!硫磺風暴,酸雨火湖,永恒燃燒的板塊……這完全是模擬了一處高溫煉獄的星體環境!大長老對‘靈感’的駕馭與具現,竟已到了憑空造設規則的地步?”
同分異構心中既湧起一股近乎本能的、對強大力量的讚歎,又被更深的憂慮籠罩。
他深知,這種規模的、近乎改變局部自然法則的恐怖技法,看似是元素的狂暴堆砌,實則根植於大長老自身對“高溫高壓地獄”這一科學概念的深刻理解與靈感投射。
隻要大長老的靈感尚未枯竭,或者他自己不主動終止,這片煉獄便會持續運轉、不斷增強,單憑蠻力幾乎不可能從內部將其“破除”。
然而,最讓他脊背發寒的震動接踵而至。在他前方不遠處,那片被熔岩浸透、仍然沸騰不休的土地上,焦黑的殘骸與躍動的火苗仿佛受到了無形之手的牽引,開始盤旋、彙聚。火焰越燒越旺,輪廓逐漸清晰——正是此前被他親手“擊殺”的四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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