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戌時三刻,客棧廂房內紅燭燃至半寸,燭淚順著青瓷燭台蜿蜒而下,在木紋桌上凝成蠟痂。郭靖替黃蓉卸下金步搖,指尖觸到她鬢邊微濕的發絲,十年夫妻的熟稔讓氣氛染上暖意。)
“靖哥哥,今日那李莫愁……”黃蓉側身避開他的手,錦被滑落肩頭,露出月白色抹胸上繡著的並蒂蓮,“你瞧她那作態,倒像我才是橫刀奪愛的人。”她語氣帶嗔,卻主動握住郭靖放在身側的手,指腹摩挲著他生滿厚繭的掌心。
郭靖俯身吹滅床頭燭火,帳幔在夜風裡輕輕晃動。十年間無數個這樣的夜晚,他早已習慣黃蓉身上淡淡的蘭花香,混著女兒郭芙幼時常用的痱子粉餘味。可當他的手剛攬上她腰肢時,隔壁木板牆忽然傳來極輕微的響動,像有人貼著牆壁滑坐下去,衣料摩擦木板的“沙沙”聲清晰可聞。
“嗯?”黃蓉猛地推開他,耳尖微動,“你聽……”
郭靖也頓住動作,江湖人敏銳的聽覺讓他捕捉到隔壁壓抑的呼吸聲。李莫愁就住在隔壁,這堵薄牆根本隔不住聲響。他想起白日裡李莫愁泫然欲泣的模樣,心頭莫名一沉,忍不住開口道:“算了”黃蓉聞言翻身坐起,披散的長發在黑暗中如墨色流雲:“怎麼?郭大俠是怕隔壁聽了去,壞了你的名聲?”
她的聲音陡然帶上尖刻,帶著十年未有的譏諷。郭靖一怔,想去拉她的手:“蓉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黃蓉甩開他的手,錦被徹底滑落,露出雪白粉嫩的肩頸,“是嫌我人老珠黃,比不上那裝模作樣的赤練仙子了?”
隔壁的呼吸聲似乎停了一瞬,隨即又變得更輕,像貓科動物潛伏時的屏息。郭靖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既氣李莫愁不知廉恥,又惱黃蓉不分輕重:“你明知不是!”
“我明知?”黃蓉忽然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刺耳,“我當年在明霞島上……”話剛出口,她猛地捂住嘴,黑暗中眼睛睜得滾圓,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說了什麼。
郭靖如遭雷擊,僵在原地。“明霞島”三個字像一把鏽鈍的刀,劈開他心底塵封十年的疑竇。當年新婚之夜,他未見到落紅,黃蓉隻說是幼時練劍不慎損傷,他信了;當年歐陽克到桃花島求親,那色鬼看向黃蓉的眼神總帶著一種特彆的意味,他隻當是歐陽克好色;甚至歐陽鋒擄走黃蓉半年,黃蓉回來時雖憔悴,卻總說“老毒物為了經文恨不得把我供起來”……
“明霞島上怎麼了?”郭靖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你跟歐陽克……到底怎麼回事?”
黃蓉縮進床角,錦被裹緊身體,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沒什麼……我隻是……”
“你說!”郭靖猛地拽住她手腕,燭火早滅,他卻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劇烈顫抖,“當年新婚你沒有落紅,是不是因為……因為你跟歐陽克……”
“不是的!”黃蓉尖叫出聲,隨即又頹然垂下頭,淚水砸在錦被上,暈開深色的痕跡,“是楊康……當年你學降龍十八掌我為了酬謝七公去皇宮偷禦廚,撞見他帶金人找武穆遺書,被他捉了去……”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後來歐陽克找到我,他明明知道……知道我被楊康……卻還故意去桃花島求親,說什麼‘隻要娶到黃姑娘,歐陽鋒的武功,白駝山的基業我都可以不要’……”
郭靖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楊康!又是楊康!當年那個善良的捕蛇女秦南琴被他侮辱,沒想到蓉兒也……。他想起歐陽克被黃蓉壓斷雙腿時,還惦記著“彆讓我叔叔傷了你”;想起歐陽鋒擄走黃蓉半年,逼她譯《九陰真經》,黃蓉卻總能化險為夷,甚至在他撞破歐陽鋒欲行不軌時,她罵“老毒物不要臉”的語氣,竟帶著一絲他當時未能聽懂的熟稔……
“所以歐陽鋒擄你半年,每日……”郭靖說不下去了,胸腔裡像堵著一團燒紅的鐵,燙得他心口發疼。
黃蓉猛地抬頭,淚眼模糊:“他是為了真經!我不哄著他,他怎麼會信我譯的是真的?我每天給他唱戲、講笑話,裝得跟他很親,不然我怎麼活下來?!”她抓住郭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肉裡,“靖哥哥,我沒有對不起你!我對天發誓!”
郭靖慢慢抽回手,背過身去。窗外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背上投下割裂的光影。他相信黃蓉沒有背叛,但那些被刻意隱瞞的細節,像無數根細針,紮得他遍體鱗傷。十年夫妻的信任,在今夜轟然崩塌。“我知道了。”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睡吧。”
黃蓉看著他僵直的背影,心一點點沉下去。她熟悉他所有的情緒,唯獨這種冰冷的平靜讓她恐懼。她忽然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到妝台前。銅鏡裡映出她蒼白的臉,眼下烏青濃重。她顫抖著拔下發間所有珠釵,將長發在腦後鬆鬆挽了個髻——那是江南女子離異待嫁時才梳的“低雲髻”,簡單,卻帶著決絕的意味。
“靖哥哥,”她轉過身,聲音異常平靜,“你若嫌我臟了,直說便是。”
郭靖猛地回頭,看到她頭上的發髻,瞳孔驟然收縮。“蓉兒,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黃蓉慘然一笑,抓起榻邊的軟劍,“你既信不過我,我還留在這兒做什麼?”她不再看他,轉身便衝出房門,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
幾乎是同時,隔壁房門“吱呀”開了一條縫,李莫愁穿著白色寢衣立在陰影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望著黃蓉消失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貪婪的光,利落穿好外袍,隨即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白色的身影像一道鬼魅的煙,融入客棧外的沉沉夜色中。
廂房內,紅燭早已燃儘,隻剩下冰冷的蠟淚。郭靖呆立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又看看妝台上那支被遺落的金步搖——那是他當年在蒙古草原上,用第一筆賞金為她買的。十年光陰,竟在一夜之間,碎得比地上的燭淚還要徹底。窗外,一彎殘月躲進雲層,仿佛也不忍看這江湖兒女間,被仇恨與誤解撕裂的瘡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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