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六月初八,夜涼浸衣,利州城西街巷,月色鋪在青石板上,映得兩側鋪麵門扉昏沉,零星有夜歸人匆匆走過,街邊隻剩一兩處飲子攤亮著昏黃油燈,晚風裹著草木氣與飲子的甜香,靜得能聽見腳步踏過石板的輕響。)
黃蓉推開悅來客棧的木門,身影剛融進夜色,便沒往東側去——那裡一街之隔便是郭府宅院,再往前些便是處理公務的行轅,兩處皆是她該回的地方,可她腳步一轉,反倒往城西更偏處走了去。
走至街角,一盞昏黃油燈晃入眼簾,是個賣香花飲的老攤子。這兩年四川雨水多,六月裡天氣竟也涼爽得很,夜裡風一吹還帶著點涼意,喝些熱飲子剛好暖身。黃蓉腳步頓住,鼻尖縈繞著清甜的花香,想起待會兒要去的地方,便走上前:“老伯,要兩份香花飲。”
賣飲子的老兒抬頭,見她一身利落衣袍,手上空空沒帶器物,便笑著從攤子下翻出兩個乾淨竹罐,細細將溫熱的飲子斟滿,又蓋緊木塞遞過去:“姑娘拿好,這飲子溫著,夜裡喝暖身子。”
黃蓉接過竹罐,指尖觸到罐身的暖意,輕聲道了謝,掏出幾枚銅錢放在攤麵上,轉身便提著竹罐往街巷深處走。她和霍都的這處秘密聯絡點,日常不住人,隻定期遣人來打掃清潔,彆說茶水,便是灶上的柴禾都未必齊全,故而她才特意多買了兩份飲子,省得待會兒兩人連口熱飲都喝不上。
一路避開零星路人,不多時便到了彆院門口。黃蓉抬手敲了三下門,又在門環上輕扣兩下,凝神默察,院裡沒有一絲動靜,這才推門而入。院內靜悄悄的,隻有月光灑在石階上,映出滿地落葉。她熟門熟路地摸進臥房,從床底暗格中取出一枚裹著油紙的煙火,轉身走到院中空地上,抬手便將煙火引燃。
“咻”的一聲,煙火直衝夜空,炸開時化作一朵盛放的桃花,粉白光影在墨色天幕上停留片刻,才緩緩散去。黃蓉收回手,提著竹罐靠在廊下,靜靜等著——這是她和霍都約定的暗號,見此煙火,霍都必在兩盞茶內趕來。
夜風漸涼,她指尖摩挲著竹罐的木塞,忽然想起一事,眉頭輕輕蹙了蹙。細算下來,四五兩個月竟過得格外匆忙:四月裡忙著籌備郭龍的婚事,裡裡外外的瑣事都要她拿主意;五月又全心給李莫愁、小龍女調理身體,每日盯著藥湯、算著穴位,半點不敢疏忽;可更占著她心神的,還是秦爺那些層出不窮的花招,日日被他絆住身子,竟連霍都那邊都顧不上太多。
這一想,黃蓉心裡竟生出幾分歉意——霍都跟著她做事,算起來也有些時日了,這兩月裡,或因公務、或因私事,她竟沒給過他一次正正經經的賞。往日裡不管是斥候探得準信,還是辦差辦得利落,她都不會虧待下屬,偏生這次,竟疏懶了。
正想著,院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熟悉的叩門暗號。黃蓉抬眸,收起思緒,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沉穩:“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霍都的身影快步走進來,見廊下的黃蓉,立刻上前躬身行禮:“屬下見過黃姑娘,不知深夜傳召,有何要事吩咐?”
黃蓉抬手示意他起身,將其中一個竹罐遞過去:“先喝口熱飲,慢慢說——今日找你,是為武休關的事。”
霍都雙手接過竹罐,剛拔開木塞抿了一口,就見黃蓉眉頭微沉,語氣裡已帶了點敲打之意:“這次蒙古騎兵又在武休關外遊蕩,陳明遠的軍報都遞到我手裡了,你這邊竟沒給我提前示警,這兩個月,倒是有些鬆懈了?”
這話讓霍都一口飲子剛咽下去,便立刻放下竹罐,躬身解釋,語氣裡滿是急切的辯解:“姑娘誤會了!不是屬下沒上心,是屬下在鳳州的心腹探明了——那批蒙古兵就是正常邊境調動,並非來犯的架勢,帶隊的將領也是心血來潮,才繞去武休關那轉了一圈,沒做任何挑釁舉動。反倒是武休關的陳明遠將軍,這次未免過於小心,見了騎兵影子便立刻遞了軍報,屬下想著並非急事,便沒貿然深夜叨擾姑娘。”
說到此處,霍都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多了幾分篤定:“對了姑娘,屬下傍晚還收到鳳州那邊的消息,那蒙古帶隊將領因私改路線、擅闖邊境巡查區域,回去後已被蒙古軍法處置,斬了。”
聽到“已被斬了”四字,黃蓉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不自覺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肩線緩緩垮下來,連眼底的嚴肅都淡了大半,心情竟莫名好了不少。可這一放鬆,方才被她強壓下去的疲憊便湧了上來——身上還帶著與秦爺溫存後的酸軟,腰腹間似有若無的倦意纏著手腳,連抬手再拿竹罐的力氣都弱了些。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緊繃了一路的衣袍,又抬眼看向仍躬身立在一旁的霍都,想起先前欠他的“賞”,語氣裡沒了方才的敲打,反倒添了幾分慵懶的鬆弛:“既如此,便是我錯怪你了,也不算你懈怠。這兩月你辦差也儘心,今日便讓你得些甜頭。”
其實霍都這兩月心裡早憋著火,明知黃蓉事務繁雜,卻還是忍不住盼著能得她垂青,連沾身的機會都沒撈著,急得夜裡輾轉難眠,麵上卻半點不敢流露,隻敢在辦差時格外儘心,生怕惹她不快。如今驟然聽到黃蓉這話,他先是一怔,隨即心頭猛地一跳,又驚又喜,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些,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霍都抬頭時正撞見黃蓉眼底的幾分柔意,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她又開口,聲音放得更輕,帶著點不容錯辨的示意:“過來,給我寬衣。”
黃蓉話落又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抬手輕輕碰了碰頭頂的錦帕,語氣裡添了幾分不耐的悶意:“先替我把頭上包發的錦帕解開,方才濕了發,包了一路,悶得很。”待霍都動作的間隙,她又撐著廊柱晃了晃腳步,聲音愈發軟下來,滿是掩飾不住的乏累:“今日也累你一下,解完帕子,抱我到榻上。我實在乏了,手腳有些無力,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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