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火熄了。
石台上的裂痕還在,邊緣焦黑,像是被雷劈過。我站在原地,手還舉著,掌心空蕩,卻仿佛仍托著那團焚儘一切的烈焰。肩頭的血已凝成暗紅硬塊,可體內卻像被掏空了一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喉嚨裡泛著鐵鏽似的腥氣。
太乙真人踏水而來,腳步輕得沒有激起一絲漣漪。他拂塵一揮,潭麵殘餘的黑霧如煙散去,隻留下死寂的寒水與浮沉的灰燼。他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我臉上,又緩緩移到我的眼睛。
“你醒了。”他說。
我沒有動,隻是低聲問:“什麼醒了?”
“鳳命。”他聲音很輕,卻像鐘聲撞進耳中,“你母親當年,也是這樣站在這裡,眼中有金光。”
我心頭一震。
他抬手,指尖輕輕點上我的腕脈。那一瞬,我覺出自己心跳紊亂,快一陣慢一陣,像是隨時會停。他收回手,眉頭微皺。
“寒毒退了。”他說,“但它不是被壓下去的——是被燒掉了。你用的不是《太乙心經》,是血脈裡的東西。”
我閉了閉眼。方才那一戰,我不是靠招式贏的。我是……被某種更古老的東西推著往前走。火焰從心口湧出時,我不再是我,而是一團燃燒的意誌,隻想把擋在麵前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這力量……”我睜開眼,“代價是什麼?”
太乙真人沒立刻回答。他轉身麵向寒潭,風吹起他的袍角,像一隻欲飛未飛的鶴。
良久,他說:“每動一次鳳命之力,折壽三年。”
我怔住。
“你說什麼?”
“三年。”他轉過身,目光沉靜,“不是傷,不是疲,是命。你燒的是自己的陽壽。你剛才那一擊,至少耗去六載。”
我喉間發緊,想笑,卻笑不出來。原來清虛子說的沒錯——這條路,從來沒人走得長遠。
“那你為何不攔我?”我聲音發啞,“你明明知道!你教我心法,引我修行,看著我一步步走到今天——若早知如此,為何讓我覺醒?”
他盯著我,眼神忽然變得極深,像是藏著多年未曾出口的話。
“我不想它醒。”他說,“你母親臨終前,親手封了你的命格。她不要你走她的路。我收你為徒,傳你醫術、心法、謀略,是想讓你做個普通人,平安終老。”
“可清虛子來了。”他頓了頓,“他逼你至絕境,寒毒發作,心脈崩裂。人在將死之時,血脈會自救——鳳命,是它自己衝破封印的。”
我手指微微發抖。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會這樣?”
“我知道有這一天。”他低聲道,“但我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風掠過潭麵,吹得人骨頭發冷。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上麵還殘留著火焰灼燒後的乾裂紋路。原來剛才那股熾熱,並非純粹的力量,而是生命在燃燒。
我忽然想起清虛子最後說的話——“你娘臨死前,手裡攥著一枚銅錢”。
她說過,若我覺醒鳳命,便殺了我。
難道……她早已預見這一切?
正想著,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落葉被踩碎的聲音由遠及近,有人奔來。
“清辭!”
是蘇青鸞。
她衝到我身邊,臉色發白,額上有汗,像是跑了很久。她一手按著胸口,另一隻手緊緊攥著什麼。
“我在後山……石縫裡找到的。”她喘著氣,攤開手掌。
半塊玉佩靜靜躺在她掌心。青玉質地,邊緣雕著鳳首紋,斷口參差,卻透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我一眼認出——這是我小時候戴過的那塊。
母親給的。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
“彆碰我。”
她愣住,手僵在半空。
“扔掉它。”我聲音發緊,“那是……不祥之物。”
她沒聽,反而向前一步,指尖輕輕觸上我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