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裂痕自上而下蜿蜒而落,如一道凍住的閃電。我橫劍於前,掌心真氣湧動,玄火訣在指尖凝成一張細密光網,貼著裂縫邊緣緩緩壓下。寒氣被逼退寸許,卻仍在縫隙間遊走,像無數細針刺向骨髓。
蘇青鸞靠在我身後,呼吸急促,袖中火髓草忽明忽暗,仿佛感應到什麼,竟自行燃起微光。她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像是被無形之力拉入某段記憶深處。
“彆硬撐。”我低聲說,將手覆上她後背,以體溫引動鳳命血脈中的暖意,壓製那股從血脈裡翻騰而出的灼痛。她肩頭一顫,終於睜開眼,目光卻直直落在冰棺之上。
就在此時,我察覺棺沿一道暗紋微微凸起——非天然石刻,而是機關嵌合的痕跡。俯身探去,指尖順著紋路滑至左側第三道凹槽,輕輕一按,一聲輕響,一塊掌心大小的玉格彈出。
裡麵靜靜躺著一本玉簡冊,通體泛青,封皮結了一層薄霜,上書四字:蘇氏女傳。
我將其取出,寒意順指骨蔓延,幾乎凍結經脈。翻開扉頁刹那,整冊驟然震顫,一道血線自紙麵浮現,字跡歪斜,似以指血匆匆寫就:
>“蘇氏女,若見此書,速離太乙觀,你爹……已投朝廷。”
筆鋒戛然而止,墨跡未乾便凝成了冰。
蘇青鸞猛地撲上來,一把奪過玉冊,死死盯著那行字,嘴唇劇烈顫抖:“不可能!他教我練劍時說過,寒霜門弟子寧折不彎!他怎會……怎會背叛娘?”
她聲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低,像是怕驚醒什麼。“二十年來,他連一隻雞都不願殺生祭祖,隻因娘曾說‘血債難償’……這樣的人,怎麼會為朝廷效力?”
我沒有答話。目光落在玉冊夾層中半張殘圖——是地脈走向,與我們昨夜所見略有不同,標注了三處未曾開啟的暗口,其中一處正位於太乙觀主殿地基之下。
這圖,不是今日所繪。邊角磨損嚴重,紙頁泛黃,應是多年前埋下的遺策。
“這不是你養父的手筆。”我說,“寫信之人,知道他會教你敬天地、守門規,也知道你會因此不信他叛門……所以他提前留下警告,隻為讓你在真相揭開時,能立刻離開。”
蘇青鸞渾身一震,抬眼看我:“你是說……有人早就料到這一天?”
我點頭:“而且,此人了解你父親的性情,更清楚你母親的仇家不會善罷甘休。”
她手指摳進玉冊邊緣,指節發白,忽然冷笑一聲:“那你告訴我,若他真是叛徒,為何從未提過權勢?為何寧願隱姓埋名,在山村采藥度日?朝廷若真重用他,豈容他潦倒二十年?”
這話問得極重。
我轉頭看向太乙真人。他立於潭邊,雙手負後,目光沉沉落在冰棺裂痕處,似在計算什麼。
“您知道他是誰派來的。”我直接開口,“也明白他為何能活到現在。若朝廷真要清算舊部,一個叛徒,不該活得如此安穩。”
他沉默片刻,終是歎息:“他不是主動投靠。”
“那是被迫?”
“當年,朝廷截獲寒霜門欲聯結北狄的情報,派密使入山施壓。你父親身為執法長老,手中握有地脈圖與寒髓礦脈分布——那是寒霜門賴以生存的根本。他們沒給他選擇。”
“他們帶走了你。”
蘇青鸞瞳孔驟縮。
“剛滿三歲的你,被藏在農戶家中,卻被探子搜出。他們將你綁至京郊彆院,傳信給你父親:交圖,換命。”
我心頭一緊。
“他交了。”
“可那圖是假的。”太乙真人緩緩道,“他臨摹了一份殘缺版本,隱瞞了核心三處礦脈位置。真正的地脈全圖,後來由你母親親手封入冰棺,便是你現在手中這本夾層裡的殘圖。”
蘇青鸞踉蹌一步,背抵岩壁,聲音嘶啞:“所以他騙我……是為了保我?”
“不止。”太乙真人目光轉向她,“他還怕你長大後,得知真相,走上你娘的老路。”
“什麼意思?”
“蘇挽霜最後立下的誓約——‘血祭九幽,焚儘四族’。她要在死前點燃寒髓火陣,以自身性命為引,拖整個江湖陪葬。你父親親眼見過那陣法啟動的後果……百裡雪原,寸草不生,連飛鳥都化作焦羽墜落。”
蘇青鸞臉色慘白,搖著頭:“我不信……娘不會這麼做……”
“她已經這麼做了。”我低聲接道,“那一夜大火,並非朝廷縱火,而是寒霜門內部點燃了引火符陣。你父親阻止不了,隻能帶著你逃。但他回頭時,看見你娘站在觀星台上,手中持劍,腳下是七具長老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