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暗衛托在手中的玉佩,青白玉上的“鸞”字被晨光映得發亮。那枚玉佩邊緣磨損嚴重,像是被人長久貼身攜帶。心口的金紋又跳了一下,比先前更燙,像有熱流在皮下竄動。
我沒有伸手去接。
“收好。”我說,“不得外傳。”
話音未落,殿外急促腳步逼近。一名內侍跪在門檻外,聲音發顫:“啟稟監國,宮門……宮門外張貼黃帛詔書,說是陛下已於昨夜子時駕崩!百官已有人換孝服,正要入殿舉哀——”
我抬眼看向紫宸殿方向。
風從廊下穿過,吹動簷角銅鈴。我知道,他們終於動手了。
昨夜張大人落網,今日便拋出假詔,這是要逼我當眾失勢。若我不出現,群臣信以為真,朝局立時崩塌;若我現身辯駁,無憑無據,隻會被視為垂死掙紮。
我轉身就走。
玄色監國披風在身後揚起,兩名暗衛緊隨其後。沿途宮人紛紛避讓,無人敢抬頭。我一路直入紫宸殿,推開殿門時,滿殿喧嘩撲麵而來。
數十名官員立於階下,有人已著素服,手持白巾。新黨陣營站成一列,為首的男子身穿紫袍,腰束玉帶,麵容冷峻。他站在人群前方,手中捧著一卷黃帛,正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體弱久病,氣數已儘,特傳位於皇侄李愃,命禮部籌備大行皇帝喪儀……”
我站在丹陛之下,沒有出聲。
他念完,將黃帛展開,懸於空中,供眾人查驗。紙麵印有禦璽紅印,筆跡也仿得極像皇帝親書。幾名老臣低頭垂淚,更有甚者已跪地叩首。
我緩步走上丹陛。
每一步都踩在寂靜的縫隙裡。大殿漸漸安靜下來,所有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諸位。”我開口,聲音不高,“可曾親眼見陛下咽氣?”
無人應答。
我繼續說:“既未親見,何以知生死?一張黃紙,一方偽印,就能定一國之主的存亡?”
新黨首領冷笑一聲:“沈清辭,你身為駙馬,私攬朝權,本就悖逆綱常。如今陛下駕崩,你竟還在此妖言惑眾,是想篡改遺詔不成?”
我看著他。
這就是幕後那隻手了。藏了這麼久,終於親自下場。
我沒有爭辯,隻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寒氣自經脈湧出,順著指尖流淌。霜華蔓延,在空中凝成一片剔透冰晶。那冰晶不斷延展、變寬,最終化作一麵通體透明的鏡麵,懸於大殿中央。
群臣驚呼後退。
鏡中畫麵緩緩浮現——禦書房內燭火未熄,皇帝端坐案前,手持朱筆,在奏折上寫下“準”字。時間標在右下角:昨夜三更二刻。他抬袖擦汗的動作,龍袍袖口的金線紋路,連案頭茶盞升起的熱氣,都清晰可見。
我指著鏡中影像:“此為昨夜三更所錄。陛下批閱奏章至醜時方歇。你們口中的‘駕崩’,發生在子時。若真已死,如何還能起身寫字?”
大殿死寂。
有人低頭不語,有人臉色發白。那紫袍男子猛地後退半步,隨即強作鎮定:“雕蟲小技!不過是你用邪術偽造的幻象!誰能證明這不是你事先準備的把戲?”
“你質疑冰鏡?”我轉頭看他,“那你可敢上前細看?看看這影像裡的筆跡,是不是陛下慣用的提鋒收尾?看看那茶盞,是不是內務府去年進貢的青瓷雙耳杯?”
他嘴唇微動,沒說話。
我一步步走向他:“你說我妖言惑眾。那你告訴我,這張假詔是誰寫的?禦璽從何而來?你為何能在第一時間拿到詔書並公之於眾?你與戶部右侍郎張大人,是否同屬一人麾下?”
他猛然拔劍。
寒光一閃,直取我咽喉。
我側身避過,左手翻出,掌心寒氣暴湧。一條冰鏈破袖而出,如銀蛇騰空,瞬間纏上他的脖頸。我用力一拽,他整個人被狠狠摜倒在地,額頭撞上石磚,發出悶響。
我踩住他持劍的手腕,俯視著他:“偽造詔書,動搖國本,按律當斬。你還有什麼話說?”
他掙紮著抬頭,眼中滿是恨意:“沈清辭……你以為你能贏?你不過是個靠女人血活下來的怪物!你師父死的時候沒人救他,你師妹回來也不會認你——”
我腳下一沉,冰鏈收緊,勒得他喉骨咯吱作響。
“你說夠了。”我說,“押入天牢冰室,等陛下親審。今日之後,凡再傳偽詔者,同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