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的聲音還在山口回蕩,我站在隊伍最前,風把披風掀得翻飛。蘇青鸞已換上那件緋紅銀紋的舊製披風,手握短劍,肩背挺直。身後士兵列隊整齊,兵器收束,殘陽照在鐵甲上,映出一片暗紅。
我們一路未停,趕在天黑前進了駙馬府外城門。守衛見我歸來,紛紛低頭行禮。我沒有回應,隻讓蘇青鸞帶人去安頓將士,自己徑直走向內院密庫。
寒毒在經脈裡遊走,比往日更沉。那一戰耗了太多力氣,心口舊傷也隱隱作痛。我扶著牆緩了兩步,抬手推開密庫的門。
這裡原是德妃留下的儲物之所,如今歸我掌管。金步搖就放在最裡層的檀木匣中,那是靈汐公主當年賜婚時所贈,象征皇室聯姻的信物。我一直沒動它,也不曾佩戴。
可剛踏進門檻,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清鳴。
像是鳳鳥展翅劃破長空,又似金石相擊,震得耳膜發麻。我猛地抬頭,隻見那支金步搖竟從匣中微微顫起,頂端火髓石泛出微光。
我走近幾步,伸手想取。指尖還未碰到,那聲音又響了一次,比先前更尖銳。火髓石中的鳳紋開始流轉,仿佛活了過來。
我盯著它,低聲問:“你在等什麼?”
沒有回答,隻有餘音在屋中盤旋。我忽然想到什麼,從袖中抽出匕首,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血滴落下去,正中火髓石。
刹那間,整支步搖騰空而起,懸在我麵前。火髓石爆發出金光,鳳紋化作一隻虛影金鳳,振翅衝向屋頂。磚瓦被穿透,留下一道裂痕,金鳳直入夜空,朝北而去。
我仰頭望著那道軌跡,直到它消失在天際。風從破口灌進來,吹亂了我的發。我伸手按住額角,腦中閃過太乙真人臨終前的話——“鳳命者,非為私仇,乃承天下劫。”
蘇青鸞這時趕到,站在門口喘著氣。她看見屋頂的破洞和空了的檀木匣,聲音有些抖:“師姐,那是什麼?”
我低頭看著掌心的傷口,血已經止住。“是北方的信號。”我說,“火城那邊,新皇立了。”
她臉色變了:“你是說……有人以火命登基?”
我點頭。“金步搖隻認火命血脈,它不會無故鳴響。現在金鳳北飛,說明那個新皇,是真的。”
她握緊了短劍:“你要去?”
我沒有立刻回答。轉身走到牆邊,取下掛著的黑色鬥篷。這件衣裳是我回京後一直穿的,上麵還沾著昨夜的血跡。我把它脫下來,疊好放在桌上。
然後我拿起那支金步搖,插進發髻。金屬觸感冰涼,卻讓我心頭一穩。
“不是我要去。”我說,“是它該去了。”
蘇青鸞沒再問。她退後一步,單膝跪地:“屬下請命隨行。”
我看了她一眼:“你剛接蘇家軍,不能輕離。”
“統領可以暫代。”她說,“但師姐若孤身赴北,我絕不答應。”
我沉默片刻,終於點頭:“好。但此行不宣而動,朝廷未必準許。我們得先拿到調令。”
她起身:“那就去金鑾殿。”
“不。”我搖頭,“現在去,隻會被攔下。明日早朝,我會當眾呈報北境異變。隻要拿出證據,天子無法忽視。”
“證據?”她皺眉,“除了金鳳,還有什麼?”
我從懷中取出一塊冰晶。這是昨夜用兵法殘卷複刻的虎符紋樣,邊緣還帶著一絲血痕。“這個能證明蘇家軍未叛。再加上金步搖異象,足夠引起重視。”
她看著那塊冰,眼神漸沉:“可一旦公開,你就再也不能藏在幕後了。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鳳命者。”
我將冰符收回袖中:“藏不了多久了。昨晚那一戰,已經有人看清我的手段。今日若再壓下消息,隻會讓人搶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