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帶著漢江特有的水汽味道,吹不散李允熙周遭凝固的空氣。保姆車像個移動的囚籠,靜得可怕。經紀人金敏秀握著方向盤的指節發白,幾次從後視鏡瞟她,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沒問出來。
他的心聲嘈雜得像一團亂麻:「說什麼?該說什麼?讀心術?開什麼國際玩笑!但鄭在允團隊那邊打電話來的語氣……阿西!這丫頭到底在節目上發了什麼瘋?!我的職業生涯是不是要跟著一起完蛋了?」
允熙閉上眼,靠在椅背上。腦海裡前所未有的安靜,那個喋喋不休的係統徹底沉寂了。但另一種“聲音”開始浮現——不是具體的心聲,而是一種遙遠的、模糊的恐慌感,像隔著厚厚的牆壁傳來的騷動。來源,似乎是那四個剛剛被她掀了老底的男人。
這感覺……很新奇。
幾乎在李允熙的保姆車駛離錄製現場的同時,清潭洞某間隱秘的高級俱樂部包廂裡,煙霧混合著昂貴的威士忌酒氣,氣氛卻比停屍房還冷。
鄭在允的經紀人狠狠將手機拍在桌上,屏幕裂開蛛網般的細紋。“她到底想乾什麼?!開個價啊!裝神弄鬼地說什麼‘誠意’!阿西!”他煩躁地扯開領帶。
鄭在允縮在沙發角落,捧著杯熱水,指尖還在抖。他腦子裡反複回放李允熙那句“被炮仗嚇到的流浪狗”,以及更早的“死掉的倉鼠”。「她記住了……她全都記住了……她會不會跟粉絲說?會不會做成表情包?」他內心的尖叫幾乎要衝破顱骨。
同一時刻,宋啟宇位於江南區的頂層公寓內。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首爾的璀璨燈火,手裡拿著另一個手機,屏幕上是不斷滾動的代碼和數據分析界麵。“查不到。”電話那頭是他的私人助理,聲音凝重,“李允熙,背景乾淨得像一張白紙。出道前沒有任何異常。沒有接觸過特殊機構或人物的記錄。”
宋啟宇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冰冷的城市光芒。“繼續查。重點放在她最近接觸的人,包括化妝師、造型師,甚至小區保安。她不可能憑空知道那些細節。”他的心聲冷靜,卻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慍怒:「‘泡菜拌殺蟲劑’……她是在故意羞辱我。這是一種宣告武力的方式。」
另一邊,樸俊煥把自己反鎖在公司的練習室裡,像頭困獸一樣來回踱步。他的手機不斷震動,屏幕上閃爍著公司代表、組合隊長、甚至他遠在國外的母親的來電。他一個都沒接。
「怎麼說?我該怎麼解釋?!說我不小心把心裡話罵她像觸電的蛆結果她能聽見?!」他抓狂地揉著自己的金發,「完了,俊熙哥一定會殺了我的!粉絲們會脫粉的!我的代言!我的綜藝!」他的恐慌純粹而直接,關乎他賴以生存的一切。
而李在勳,則做出了最符合他性格的舉動——他直接驅車回了自己那個充斥著各種樂器設備和搖滾海報的工作室。他沒開燈,摸黑抓起一把電吉他,插上音箱,然後猛地撥動了琴弦。
“嗡——!!!!!”
刺耳失真、毫無旋律的噪音瞬間炸開,充斥了整個空間。他用儘全力地嘶吼,即興的、混亂的歌詞夾雜著粗口,把所有的暴躁、難以置信和那點隱秘的“滅口”衝動,全都宣泄在震耳欲聾的聲浪裡。他的心聲反而簡單了,隻剩下咆哮的節奏和毀滅一切的欲望。
四份不同的恐慌,隔著遙遠的距離,卻無比清晰地映射在李允熙的感知邊緣。她甚至能隱約“聽”到樸俊煥那邊電話鈴聲的尖銳,以及李在勳那邊吉他反饋的嘯叫。
這感覺,比係統那些冰冷的好感度數字,有趣多了。
保姆車停在公寓樓下。
金敏秀終於忍不住,在她下車前猛地轉身:“允熙!你老實告訴我,今天到底……”
“oppa,”李允熙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明天,也許會有很多電話找你。關於節目,關於我,關於……一些聽起來很荒謬的傳言。”
金敏秀張著嘴。
“記住,”允熙看著他,眼神清亮,“無論他們問什麼,說什麼,或者……承諾什麼,你隻需要回答一句話。”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一切,以我本人的說法為準。”
金敏秀愣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明明還是那張漂亮得毫無攻擊性的臉,但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不再是那個需要他時時提點、偶爾還會怯場的新人,而是一種……他無法理解的鎮定和掌控感。
他的心聲充滿了迷茫和一絲敬畏:「她……她真的……?」
允熙沒有解釋,推開車門,走進了公寓大樓。
她的公寓不大,陳設簡單,還留著原主一些可愛風格的裝飾。允熙甩掉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徑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仰頭灌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