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笑容扭曲而冰冷,像覆了一層薄冰的湖麵,底下是洶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林舒宜用袖子擦乾臉上的水珠,整理好製服,將那台破碎的粉色手機更深地藏好,然後推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去。
走廊裡光線明亮,人來人往,一切如常。她卻感覺自己踏在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上,腳下是無數秘密堆積的骸骨,前方是血色的終局。
回到李在允的專屬待機室,他正閉目靠在沙發上,由化妝師補妝,為下一個行程做準備。聽到她進來的腳步聲,他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林舒宜像往常一樣,安靜地走到角落,垂手而立。目光卻不再回避,而是落在李在允那張無可挑剔的側臉上,一寸寸地,如同冰冷的掃描儀,掠過他微蹙的眉峰,緊閉的眼睫,線條冷硬的下頜。
她在審視。
審視這個披著完美人皮的,可能的殺人犯。
化妝師完成後,收拾東西離開。待機室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李在允緩緩睜開眼,沒有看她,而是拿起旁邊的水瓶,擰開。
“明天的慈善晚宴,流程再確認一遍。”他聲音平淡地吩咐,仿佛昨天倉庫的驚魂、洗手間裡的崩潰都從未發生。
林舒宜沒有動,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回應。
李在允喝水的動作頓了頓,終於側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裡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
“沒聽到?”
林舒宜迎著他的視線,向前走了一步。
就一步。
距離並未拉近多少,但某種無形的、對峙的氣場,已然形成。
“前輩,”她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我們談談。”
李在允拿著水瓶的手,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瞬。他看著她,眼底那點不耐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冰冷的審視所取代。
“談什麼?”他放下水瓶,身體微微後靠,擺出一個看似放鬆,實則更具壓迫感的姿態。
林舒宜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掃過這間奢華卻冰冷的待機室,掃過鏡子裡他模糊的倒影,最後重新落回他本人身上。
“談談韓靜書。”她吐出這個名字,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轟然砸入這看似平靜的水麵。
李在允臉上的肌肉,極其細微地繃緊了一下。儘管他控製得極好,但那瞬間眼神裡掠過的、如同被毒蛇舔舐過的陰冷,沒有逃過林舒宜的眼睛。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死死地鎖住她,等待她的下文。那沉默,本身就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危險。
“我找到了她的手機。”林舒宜繼續說道,語氣依舊平穩,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裡麵有照片,有通話記錄,還有……”
她頓了頓,目光直直地看進他眼底,一字一句。
“……一段錄音。”
李在允搭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周身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冰冷而暴戾。
整個待機室的空氣仿佛都被抽乾了,隻剩下一種一觸即發的、毀滅性的死寂。
他看著她,那眼神不再是審視,而是一種……被徹底激怒的、猛獸般的凶光。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將她撕碎。
林舒宜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幾乎要撞碎胸骨。但她強迫自己站直,強迫自己不要移開視線。
她知道,她在玩火。不,她是在引爆一個炸藥庫。
“你把東西藏在哪裡了?”李在允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翻滾的怒火。
林舒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那天在病房,”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真相本身的重量,“你對她做了什麼?”
李在允猛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巨大的陰影,將林舒宜完全籠罩。他逼近一步,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木質香氣此刻聞起來,卻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