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輪靠岸的沉悶撞擊,透過鋼鐵船身傳來,像一聲遙遠而模糊的鐘鳴。艙門開啟,混雜著機油、海水和人群氣息的港口空氣湧入。七個人幾乎同時站起身,動作整齊劃一,如同被同一個無形的提線操控。
接駁的黑色保姆車早已在碼頭vip通道外等候,車窗貼著深色的膜,反射著港口蒼白的水泥地和遠處灰藍色的天空。他們魚貫而入,車門關閉,引擎啟動,將港口的喧囂與海風徹底隔絕。
車內依舊沉默。沒有人詢問接下來的行程,沒有人對久違的城市景觀哪怕隻是港口區單調的倉庫和集裝箱)流露出絲毫興趣。他們隻是各自坐在習慣的位置上,目光或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或落在自己並攏的膝蓋上。
城市以它固有的、永不疲倦的節奏,從車窗外流淌而過。高樓,車流,廣告牌,行人……一切都似曾相識,卻又隔著一層厚厚的、名為“認知隔離”的毛玻璃。那些屬於“普通人”的、鮮活而雜亂的日常,在此刻的他們眼中,如同博物館櫥窗裡無聲播放的紀錄片,真實,卻無關。
車子駛入熟悉的地下停車場,停在那扇通往專屬通道的電梯門前。經紀人金先生已經等在那裡,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笑容。
“辛苦了。”他上前一步,目光快速掃過七張缺乏血色的臉,“先回宿舍休息一下,下午三點,一號會議室,代表ni要聽取這次休假的簡要彙報,並布置接下來的工作。”
“是。”隊長代表回答,聲音平穩,沒有絲毫波瀾。
電梯上行,數字跳動。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房門。
各自刷卡,進入。
宿舍裡的一切都維持著他們離開時的樣子,卻又似乎完全不同了。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為了通風而殘留的清潔劑味道,冰冷,潔淨,沒有人氣。那些屬於“星辰之巔”成員的私人物品——照片,小擺設,未看完的書——依舊擺在原位,但此刻看去,卻像舞台上的道具,精致,卻失去了與主人之間的情感聯結。
主唱放下簡單的行李,走到自己房間的窗邊。窗外是首爾永遠灰蒙蒙的天空和層層疊疊的屋頂。他站了一會兒,然後拉上了窗簾。室內光線暗了下來,隻剩下門縫透進來的一線走廊燈光。
他沒有開燈,也沒有整理行李,隻是走到床邊,和衣躺下。床墊很軟,是他習慣的硬度。但他感覺不到舒適,隻感到一種沉重的、包裹全身的倦怠。不是身體的疲憊,而是某種更深層的、靈魂層麵的……“機能停滯”。
他閉上眼睛。
意識並未沉睡,而是滑入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的空茫。沒有思緒,沒有情緒,隻有一片平滑的、近乎虛無的“存在”感。像一塊被衝刷了億萬年的卵石,沉在絕對寂靜的海底。
下午兩點五十分,鬨鐘響了。不是刺耳的鈴聲,而是一段設定好的、輕柔的鋼琴旋律。
七個人幾乎同時從各自的房間出來,在客廳短暫地交彙。沒有人說話,隻是彼此看了一眼,那眼神如同鏡子互照,映出的是同樣空洞、同樣平靜無波的自己。
然後,他們跟在經紀人身後,再次走向那部電梯,走向一號會議室。
走廊裡很安靜,隻有他們規律的腳步聲。牆壁光滑,燈光明亮,一切都在既定的秩序之中。
會議室的門開著。
白梔已經坐在主位。依舊是一身淺灰色的西裝套裙,長發一絲不苟,細邊眼鏡後的眼神平靜無波。她麵前放著一杯水,還有一個輕薄的銀色平板。
七個人在她對麵的位置依次坐下,動作輕緩,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混合了清潔劑和某種冰冷香氛的氣息。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光潔的會議桌麵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
白梔的目光緩緩掃過他們,如同掃描儀掠過一組待檢的樣品。沒有問候,沒有寒暄。
“假期結束了。”她開口,聲音平滑,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希望達到了放鬆和調整的目的。”
無人應答。七雙眼睛安靜地看著她,或者,看著她麵前桌麵的某一點。
“接下來,團體活動將進入新階段。”她繼續,語氣像是在宣讀一份早已擬好的工作簡報,“新專輯的製作已經啟動,概念方向稍後會下發。打歌期的行程規劃,會在下周的企劃會議上詳細說明。個人資源方麵,會根據團體整體規劃和市場反饋進行調配。”
她頓了頓,目光似乎在每個人臉上多停留了半秒,又似乎沒有。
“過去的就過去了。”她說,這句話意味深長,卻又輕描淡寫得像在拂去桌麵不存在的灰塵,“專注未來。‘星辰之巔’的價值,在於持續地站在頂端,產出最優質的作品和……影響力。公司對你們有絕對的信心,也會提供最全麵的支持。”
絕對的信心。全麵的支持。
這兩個詞,在此刻聽來,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也像兩道無形的枷鎖,更緊地扣在了他們的未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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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白梔合上麵前的平板,那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金經紀人會帶你們熟悉接下來的具體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