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的危機暫時解除,但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卻並未散去。
沈清辭沉睡著,眉宇間依舊鎖著一絲化不開的疲憊與隱憂,體內那脆弱的力量平衡如同走在鋼絲上,令人不敢有絲毫鬆懈。
蕭允翊被送回東宮休息,他體內三股力量交織,雖無性命之憂,但那脹痛與不適,以及新生的、與沈清辭之間的微妙感應,都讓這個早熟的少年心事重重。
蕭景琰並未離開,他屏退了大部分宮人,隻留下玉蔻和兩名絕對可靠的心腹宮女在殿外伺候。他坐在沈清辭榻邊,握著她的手,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先太後筆記中那些觸目驚心的詞語——“雙子星”、“血脈容器”、“楚氏餘孽”、“歸位”……
“清辭……”他低聲喚著,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微涼的手背,“無論你身上流著怎樣的血,無論那所謂的‘宿命’是什麼,朕絕不會讓任何人將你從朕身邊奪走,絕不會讓你成為任何陰謀的犧牲品。”
他似乎是在對沉睡的沈清辭承諾,又像是在對自己立誓。帝王的柔情與決絕,在這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深沉。
……
靖國公府,書房。
燭火徹夜未熄。墨雲舟和楚晚瑩不顧疲憊,立刻投入了對先太後秘密筆記和那暗紅色儀式圖案拓印的研究中。
筆記的內容龐雜而深奧,涉及了大量關於古老契約、能量運轉、血脈特性以及空間通道的隱秘知識,其中許多觀點與厄薩羅斯透露的信息相互印證,但又更加具體,尤其是關於“守望者血脈”的應用和“鏡界”的描述。
“夫君,你看這裡,”楚晚瑩指著筆記中一頁關於“血脈共鳴與力量引導”的記載,“上麵說,同源血脈在特定條件下可以產生強烈共鳴,力量可以相互流轉、增幅,也可以相互製約、淨化。這完全印證了娘娘和太子殿下之間發生的情況!”
墨雲舟湊近細看,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沒錯。筆記中還提到,這種共鳴可以通過特定的符文陣列和能量頻率進行引導和強化。你們看這個圖案,”他指向那暗紅色儀式圖案的拓印,“它的核心結構,似乎就是一個放大和定向引導血脈共鳴的陣列!隻是被墨家扭曲,用於接引那‘鏡中之主’的邪惡力量。”
楚晚瑩順著他的指引看去,果然發現那複雜詭異的圖案中,隱藏著幾條相對平和、與《楚門醫案》中某些安魂固本符籙相似的線條走向。“如果我們能剝離那些扭曲的部分,還原這個陣列本來的平和麵貌,是不是就能用它來幫助娘娘和太子殿下疏導、甚至淨化體內那些異種力量?”
“極有可能!”墨雲舟精神一振,“這是一個全新的思路!我們之前一直想著如何壓製、分離,或許引導和轉化才是正途!就像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他立刻拿起紙筆,開始嘗試根據筆記中的原理和醫案中的符文知識,對那扭曲的儀式圖案進行逆向推演和“淨化”。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且耗神的工作,需要對能量流動有著超乎常人的感知和理解。墨雲舟借助玄機匣的輔助,小心翼翼地模擬著能量在圖案中的流轉,尋找著那些不和諧的、充滿侵蝕性的節點,並嘗試用推演出的原始平和符文進行替換。
楚晚瑩則在一旁協助,負責核對筆記中的理論,查閱醫案中的相關記載,並時刻關注墨雲舟的狀態,在他精神消耗過度時及時遞上參茶和寧神藥物。
時間在筆尖與紙麵的沙沙摩擦聲中悄然流逝。窗外,天色由深黑漸次轉為墨藍,啟明星悄然升起。
……
東宮。
蕭允翊並未睡著。他躺在床榻上,睜大眼睛望著帳頂繁複的刺繡花紋。體內的脹痛感依舊存在,但更讓他心神不寧的,是那種與坤寧宮方向若有若無的聯係。他能模糊地感覺到沈清辭那邊傳來的、一種深沉的疲憊與寧靜,這讓他莫名地感到一絲安心,卻又更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這位皇後娘娘之間,已然存在的、無法割裂的羈絆。
他想起了生母林婉兒。記憶中,那個美麗的女人總是帶著一種疏離和……瘋狂?她有時會緊緊抱著他,喃喃著“我兒是唯一的希望”,有時又會用那種冰冷陌生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看一件工具。以往他不懂,隻覺恐懼和排斥。如今,結合那邪門的玉佩、父皇和墨國公隱晦的言辭,他似乎明白了一些。自己這特殊的血脈,這太子的身份,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利用與陰謀。
那他到底是誰?是林婉兒和鏡中人用來實現野心的工具?還是父皇和皇後娘娘需要保護和引導的儲君?
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與沉重壓在他幼小的心頭。他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柔軟的錦被中,試圖驅散這些紛亂的思緒。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懵懂無知了。他必須更快地成長,必須擁有力量,才能弄清楚真相,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
西苑,鏡廊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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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煞親自帶人看守著這片區域。所有的鏡麵都已按照皇帝的命令被徹底摧毀,隻留下一地狼藉的碎片。那麵黑色鏡麵原本所在的位置,隻剩下一個光滑的凹坑,通往“鏡界”的通道似乎已徹底湮滅。
然而,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負責在廢墟邊緣巡邏的一名暗衛,腳步忽然一頓。他似乎聽到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水滴落入靜湖的“叮咚”聲。他警惕地停下,側耳傾聽,那聲音卻又消失了。他以為是錯覺,或者是夜露滴落在碎片上的聲音,並未太過在意,繼續巡邏。
但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之後,那片廢墟最深處的陰影裡,一點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幽光,如同垂死掙紮的螢火,極其微弱地、執拗地,再次閃爍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短暫,隨即徹底湮滅,再無生息。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徹底消亡前,發出了最後一絲無人察覺的信號。
……
北境,永凍荒原邊緣。
狂風卷著雪粒,如同刀子般刮過裸露的岩石和冰層。一支人數約在三十人左右、裝備精良卻難掩疲憊的隊伍,正在一片背風的冰穀中艱難跋涉。正是深入荒原尋找岩烈和墮落守望者陵寢的淩雲及其麾下精銳。
他們已經在這片生命的禁區裡搜尋了多日。環境極端惡劣,不僅要抵禦酷寒和隨時可能降臨的白毛風,還要警惕神出鬼沒的荒原猛獸以及……可能存在的黑狼部與墨家的伏兵。
“大人,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副將頂著風雪,湊到淩雲身邊,聲音嘶啞,“荒原太大了,我們沒有確切地圖,岩烈那支族人就像蒸發了一樣。帶來的補給也消耗了近半,再找不到線索,我們必須考慮返程了。”
淩雲抹了一把臉上的冰碴,眼神依舊銳利如鷹隼。他何嘗不知處境艱難,但岩山長老臨終的囑托言猶在耳,墨家對那陵寢的覬覦更是讓他不敢有絲毫退縮。
“再堅持三天。”淩雲聲音堅定,“根據岩山長老提供的模糊方向和這幾日我們發現的零星痕跡,我判斷岩烈他們很可能朝著‘泣風峽’方向去了。那裡環境更為險惡,但也更可能是隱藏秘密的地方。”
“泣風峽?”副將臉色一變,“那裡可是連雪狼都不敢深入的絕地!傳說峽穀中有能撕裂靈魂的怪風!”
“正因為是絕地,才可能是陵寢所在。”淩雲沉聲道,“傳令下去,休整半個時辰,補充體力,然後轉向泣風峽!”
命令下達,隊伍默默停下,眾人就著冰冷的雪水啃著乾糧,抓緊時間恢複體力。淩雲靠在一塊冰岩上,閉上眼睛,試圖驅散連日奔波的疲憊。然而,他剛閉上眼沒多久,懷中的一個貼身收藏的、用於感應遠方同僚緊急信號的微型羅盤,突然發出了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溫熱與震動!
淩雲猛地睜開眼,掏出羅盤。隻見羅盤中心的指針正在輕微顫抖,指向他們來的方向——也就是岩山部落原址的大致方位!
這是……皇城司最高級彆的求援信號!隻有在遭遇無法抵禦的危險、瀕臨絕境時才會動用!是誰在求救?是留守在岩山部落廢墟附近、負責接應和監視的兄弟?他們遇到了什麼?
淩雲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北境的情況,似乎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複雜和凶險!不僅有爭奪陵寢的敵人,後方也出現了巨大的變故!
是立刻回頭救援,還是繼續前進尋找泣風峽和岩烈?
一個艱難的選擇,擺在了淩雲麵前。他望著前方被風雪籠罩、未知而危險的泣風峽,又看了看手中不斷傳來微弱求救信號的羅盤,剛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深深的掙紮。
風雪更急了,仿佛要將這支孤軍深入的隊伍徹底吞噬。而遙遠的後方,那求援信號傳來的方向,又隱藏著怎樣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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