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之上,死寂潰散,天光破雲。
岩雪身形微晃,強撐著不曾倒下。異色雙眸中映著漸散的陰霾,也映著墨雲舟踉蹌起身的身影。
“岩雪姑娘!”墨雲舟聲音嘶啞,帶著未儘的後怕與如釋重負,他拄著長劍,一步步挪近,“你……可還安好?”
岩雪緩緩搖頭,臉色蒼白如雪,聲音輕若耳語:“無妨……隻是力竭。門扉……總算毀了。”她目光掃過祭壇上倒臥的袍澤,那名為老耿的老兵怒目圓睜,已無生機,另外兩名阻擋術士的老兵也氣息奄奄。喜悅尚未蔓延,悲痛已如潮水漫上心頭。
墨雲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虎目含淚,重重一拳捶在身旁殘破的石柱上,石屑紛飛:“都是好兒郎!此間事了,我必奏明陛下,厚恤英烈!”
“他們的犧牲,不會白費。”岩雪語氣堅定,然而內視自身,那融合後的全新本源近乎枯竭,丹田處傳來隱隱的空洞與刺痛,仿佛某種根基已被撼動。蕭允翊殿下留下的那股力量如同曇花一現,助她淨化強敵後便消散無蹤,隻留下更深沉的疲憊與難以彌補的損耗。
就在這時——
“雲舟!岩雪!”
急促的呼喚伴隨著雜遝的腳步聲從祭壇入口傳來。隻見楚晚瑩與淩雲帶著十餘名僅存的、身上大多帶傷的侍衛衝了進來。楚晚瑩一眼便看到渾身浴血、倚劍而立的墨雲舟,以及搖搖欲墜的岩雪,心猛地一沉,疾步上前。
“雲舟!你傷得如何?”楚晚瑩扶住墨雲舟,迅速檢查他胸前的傷勢,指尖觸及那濡濕與凹陷,眼圈瞬間紅了,“心脈舊傷迸裂,內腑亦受震蕩!必須立刻靜養!”
墨雲舟握住她的手,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還死不了……先看看岩雪姑娘和受傷的弟兄們。”
楚晚瑩點頭,強壓下心頭的揪痛,又快步走到岩雪身邊,執起她的手腕探脈。片刻後,她秀眉緊蹙,眼中閃過驚疑與凝重:“岩雪姑娘,你……你的內力幾乎油儘燈枯,而且……經絡似乎受損,本源有虧之象。”
岩雪虛弱地笑了笑:“能摧毀門扉,淨化邪魔,已是萬幸。些許代價,值得。”
楚晚瑩卻搖頭,語氣嚴肅:“非是些許!此等本源之傷,若調理不當,恐影響日後武道根基,甚至壽元!”她立刻從隨身藥囊中取出金針,手法嫻熟地刺入岩雪幾處大穴,暫時穩住她翻騰的氣血,“我先為你行針穩住傷勢,回去後需立即用藥,徐徐圖之。”
另一邊,淩雲已指揮侍衛們清理戰場,救治傷員,收斂殉難者的遺體。他走到那重甲巨漢和白麵術士的屍身旁,仔細探查,眉頭緊鎖:“國公,岩雪姑娘,這兩人……似乎是意識被完全操控,門扉崩潰,他們便立刻生機斷絕,如同傀儡。”
“不止他們,”岩雪緩過一口氣,指向祭壇中心那已化作一地黑色灰燼的寂滅容器殘留,“那墨家首領,也不過是寂滅意誌暫時棲身的皮囊。真正的根源……並未完全斬斷。”她回想起最後淨化時,似乎感應到一絲極其隱晦的惡意潛藏,卻無法精準捕捉。
墨雲舟麵色沉重:“此番雖摧毀此地鐵騎,重創其陰謀,然墨家餘孽經營日久,恐不止這一處據點。那‘主上’……究竟是何等存在?”
“此事需儘快稟報陛下。”楚晚瑩處理好岩雪的傷勢,又回到墨雲舟身邊,小心地幫他處理傷口,語氣擔憂,“你的傷也拖不得,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找個安全地方休整。”
眾人皆點頭稱是。幸存者們相互攙扶,帶著犧牲者的遺體,懷著劫後餘生的複雜心情,步履蹣跚地開始撤離這片彌漫著淡淡焦糊與淨化氣息的山穀。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大靖國都,皇宮深處。
皇後沈清辭所居的永寧宮內,燈火通明。沈清辭卻並未安寢,她坐在窗邊,手中捧著一卷泛黃的《楚門醫案》,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憂色。
今夜,她心緒不寧,總覺得有大事發生。黑風山脈方向……雲舟、晚瑩他們,是否一切順利?
“娘娘,夜已深了,還是早些安歇吧。”新來的貼身宮女輕聲勸道。
沈清辭搖了搖頭,放下醫案,起身走到殿外廊下,望向黑風山脈所在的西北方向。夜空中有薄雲,星月不明,那遠方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陰影籠罩。
突然,她心口毫無征兆地猛地一悸,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感攫住了她,仿佛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正在遠離,或者……某種沉睡的邪惡正在蘇醒。這感覺來得突兀而強烈,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娘娘!”宮女慌忙扶住她。
“我沒事……”沈清辭擺擺手,臉色卻有些發白。她下意識地撫向自己佩戴的一枚溫玉玉佩,這是母親留下的遺物之一。指尖傳來尋常的溫潤,並未有任何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