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開始了。
寅時初刻,鷹嘴崖下的北狄大營還沉浸在夜色中。大多數士兵裹著毛氈沉睡,哨兵在營火邊打著瞌睡——連日的圍困戰讓他們疲憊不堪。
崖頂上,呼延灼站在最高處,手中握著那支雪岩族傳音號角。他身後,墨雲舟、岩峰、拖雷和三百勇士屏息以待。更下方,一千五百雪岩族戰士和八百北狄散兵已悄悄運動到預定位置,刀出鞘,箭上弦。
墨雲舟肩頭的傷經過簡單包紮,依舊隱隱作痛,但他挺直脊梁,對呼延灼低聲道:“左賢王,可以開始了。”
呼延灼深吸一口氣,將號角舉到唇邊。
“嗚————”
低沉雄渾的號角聲破開夜空,如滾雷般向崖下蔓延。聲音在群山間回蕩,層層疊疊,覆蓋了整片營地。
沉睡的士兵被驚醒,茫然四顧。哨兵跳起來,驚慌地尋找聲源。
號角聲暫歇。呼延灼運足內力,聲如洪鐘,借著號角餘音傳向四方:
“北狄的勇士們!我是呼延灼!”
崖下一片嘩然。
“是左賢王的聲音!”
“他在哪兒?”
“在崖上!他還活著!”
烏維從中軍大帳衝出,臉色鐵青,厲聲喝道:“不要聽他的!呼延灼勾結大靖,出賣草原,已被長生天拋棄!放箭!給我放箭射死他!”
但他的命令被第二波號角聲淹沒。
“嗚————”
呼延灼的聲音再次響起,悲憤而鏗鏘:“勇士們!你們被騙了!騙你們的人,是烏維!他早在三年前就被墨家收買!墨家許諾他,隻要助墨家顛覆大靖,就扶他做北狄可汗!為此,他不惜對自己兄弟下手,不惜將草原拖入戰火!”
“胡說!”烏維氣急敗壞,“放箭!快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向崖頂,但距離太遠,大多無力地墜落在半山。
呼延灼繼續喊話,字字泣血:“你們看看身邊!看看這三個月死了多少兄弟!他們不是戰死在與大靖的戰場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陰謀裡!烏維為了控製軍隊,給你們下藥,讓你們神智不清!他怕你們清醒,怕你們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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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中開始騷動。不少士兵麵麵相覷,眼中露出懷疑。這三個月,確實有許多不對勁的地方——莫名其妙的軍令,突然變更的部署,還有那些偶爾出現又神秘消失的黑袍人……
烏維察覺軍心動搖,歇斯底裡地吼叫:“殺上去!給我攻下鷹嘴崖!殺了呼延灼者,賞千金,封萬夫長!”
重賞之下,部分將領驅使士兵開始攻崖。但更多人猶豫不前。
就在這時,岩峰率領的雪岩族戰士從側翼殺出,直撲烏維中軍。同時,那八百北狄散兵在營中四處點火,高聲呼喊:“左賢王回來了!誅殺叛徒烏維!草原的勇士們,醒醒吧!”
火光四起,喊殺震天。
墨雲舟對呼延灼道:“左賢王,該我們了!”
呼延灼點頭,舉起戰刀,對身後三百勇士嘶吼:“草原的雄鷹們!隨我衝下去,誅殺叛徒,清理門戶!”
“殺!”
三百人如猛虎下山,順著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快速滑降。他們選擇的是崖壁最陡峭的一段,烏維軍根本沒想到這裡會有人下來,防禦空虛。
呼延灼一馬當先,戰刀揮過,兩名敵軍人頭落地。拖雷緊隨其後,如同人形凶獸,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墨雲舟雖然傷勢影響身手,但劍法精妙,專挑敵軍軍官下手。岩峰的雪岩族戰士也悍勇無比,與北狄士兵配合,竟將數倍於己的敵軍殺得節節敗退。
最關鍵的是,營中越來越多的士兵選擇觀望,甚至倒戈。當呼延灼渾身浴血、親手將烏維的將旗砍倒時,終於有人大喊:“左賢王才是真英雄!我們跟左賢王!”
“跟左賢王!”
倒戈如雪崩般蔓延。
烏維見大勢已去,在親衛掩護下翻身上馬,向北逃竄。呼延灼豈容他逃走,張弓搭箭——
“嗖!”
箭矢穿透烏維後心,他慘叫一聲,墜馬身亡。
戰鬥在黎明時分結束。朝陽升起時,鷹嘴崖下屍橫遍野,但更多的是跪地請降的士兵。
呼延灼站在烏維的屍體旁,看著跪滿一地的部下,沉聲道:“你們被蒙蔽,我不怪你們。但從今日起,草原要換一種活法——不再做彆人的刀,不再為彆人的野心流血!大靖皇帝願與我們結盟,互市通好。我們要用馬匹換糧食,用皮毛換鐵器,讓我們的妻子兒女有衣穿,有飯吃,有溫暖的帳篷過冬!”
士兵們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墨雲舟走上前,將那份聖旨再次展開,用北狄語高聲宣讀。當聽到“永結盟好”“互不侵犯”“開放邊市”時,不少老兵熱淚盈眶。
他們打了半輩子仗,死了無數兄弟,不就是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嗎?如果結盟能換來和平和富足,為什麼還要打?
呼延灼接過聖旨,高舉過頭:“從今日起,我呼延灼,受大靖皇帝冊封為北境安寧王!北狄與大靖,永為兄弟之邦!現在,願意跟我走的,整頓兵馬,隨我去江南,助大靖平定叛亂,誅滅墨家!不願意的,我不強求,可以回家!”
短暫的沉默後,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響起:
“願隨大王!”
“誅滅墨家!”
“助大靖平叛!”
墨雲舟看著這一幕,肩頭的傷痛似乎都輕了些。他望向南方,心中默念:清辭,晚瑩,堅持住。北境的援軍,就要來了。
亥時末,京城九門緊閉,戒備森嚴。城牆上火把通明,守軍往來巡邏,不敢有絲毫懈怠。
乾清宮內,蕭景琰未眠。他站在巨大的沙盤前,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標識——江南大營、北境鷹嘴崖、東南沿海、京城九門……每一處都牽動著他的心。
張尚書匆匆入內,臉色蒼白:“陛下,剛接到密報——江南大營內亂!周子明將軍起事,揭露假趙崇山身份,營中正在激戰!”
蕭景琰精神一振:“皇後和郡主呢?”
“消息說,她們被軟禁在獨立院落,暫時安全。但戰火已蔓延,情況不明。”
“傳令!”蕭景琰果斷道,“讓西山軍營的陳達,率五千精銳,即刻南下,馳援江南大營!告訴他,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皇後和郡主安全!”
“是!”
“北境呢?有消息嗎?”
“還沒有……”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喧嘩。一名禁軍統領跌跌撞撞衝進來:“陛下!不好了!糧倉……糧倉起火了!”
蕭景琰臉色一變,疾步走到殿外。隻見東南方向火光衝天,濃煙滾滾——正是京城最大的糧倉所在!
“救火!調所有水龍隊!務必保住糧倉!”張尚書嘶聲下令。
但緊接著,西麵、北麵也相繼出現火光!更有急促的鐘聲從各門方向傳來——那是遇襲的警報!
“報——西門出現亂民衝擊城門!”
“報——北門守軍中有內應作亂!”
“報——宮中西苑……西苑官員家眷集體中毒,上吐下瀉,亂成一團!”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蕭景琰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墨文遠,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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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連串命令脫口而出:“張尚書,你坐鎮宮中,指揮救火,穩定西苑。禁軍統領,帶你的人去西門、北門平亂,凡有衝擊城門者,格殺勿論!禦林軍,隨朕上城牆!”
“陛下!您不能去冒險!”
“朕必須去!”蕭景琰拔劍出鞘,劍光映著他堅毅的臉,“這個時候,朕站在城牆上,就是最好的定心丸!走!”
他大步走出乾清宮,禦林軍緊隨其後。
登上北門城樓時,眼前景象觸目驚心——城下聚集了數百衣衫襤褸的“亂民”,他們拿著簡陋的武器,瘋狂衝擊城門。更可怕的是,城牆上部分守軍竟然倒戈,與同伴廝殺在一起!
蕭景琰一眼看出,那些“亂民”行動有序,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那些倒戈的守軍中,有人眼神空洞,明顯是被藥物控製。
“放箭!”他厲聲道,“城下衝擊城門者,殺!城牆倒戈者,殺!”
禦林軍箭如雨下,城下慘叫聲起。但混亂並未平息,反而有更多地方出現火光和騷亂。
蕭景琰忽然想起沈清辭說過的話——墨家最可怕的不是正麵強攻,而是無孔不入的滲透和製造混亂。
他深吸一口氣,運足內力,聲傳四方:“大靖的將士們!百姓們!朕是蕭景琰!朕就在這裡,與你們同在!今夜之亂,是墨家餘孽作祟!他們想毀我糧倉,亂我城門,毒我官員家眷,就是要讓京城自亂陣腳!不要上當!守住你們的崗位,相信你們的同袍!天亮之前,朕與你們共守此城!”
皇帝親臨城頭,聲音傳遍四方,混亂的局勢為之一緩。守軍士氣大振,倒戈者被迅速鎮壓。
但危機並未解除。糧倉的大火仍在肆虐,西苑的混亂需要平息,而最重要的——
蕭景琰望向城南濟世堂的方向。
墨文遠,你在哪裡?
此刻,濟世堂地下密室裡,墨文遠聽著各處傳來的彙報,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糧倉起火,西苑中毒,九門生亂……很好。蕭景琰,你再厲害,能同時應付這麼多處嗎?”
他站起身,從暗格中取出一套黑色勁裝,緩緩換上。又從一個木匣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仔細貼在臉上。
鏡中出現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四十餘歲,麵容平凡,是那種扔進人堆就找不出來的長相。
“傳令,”他對跪在身後的幾人道,“子時三刻,從這三處溝渠出口潛入,直撲皇宮。宮中內應會在玄武門接應。記住,目標隻有一個——蕭景琰。殺了他,京城必破。”
“是!”
墨文遠最後看了一眼密室,吹滅油燈,融入黑暗。
子時三刻,京城九處同時火起,殺聲震天。
而三條通往皇宮的廢棄溝渠中,黑影如潮水般湧出。
決戰,終於到來。
東方天際,第一縷曙光即將刺破這最深的黑暗。
但黎明前,總是最暗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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