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正:“不敢懷疑您,但.......您確實不像。”
方許:“那你還聽話?”
崔昭正:“不敢不聽話。”
方許:“什麼理由。”
崔昭正訕訕笑了笑,小心翼翼回答:“能當欽差的肯定硬,能假扮欽差的那他媽得多硬啊。”
方許:“......”
他示意繼續走:“一邊走一邊說,告訴你都知道什麼。”
崔昭正說,張望鬆是個很矛盾的人。
貪財,好色,基本上貪官具備的他都具備,但他辦實事,這一點就和彆的貪官不太一樣。
尤其擅於查案。
涿郡積累多年的舊案都被張望鬆破了,就憑這一點崔昭正就服他。
張望鬆是崔昭正伺候的第三任知府,唯有這個知府是真辦事。
他該貪的一點兒都不少要,該辦的也差不多都辦。
百姓們說他親和,這三年張望鬆對百姓也確實是親和,他對彆處百姓不親和,因為那不是他的地盤。
說他每年走訪,長期照顧孤寡,說他經常派人施粥,這些也都是真的。
所以崔昭正還真想跟著張望鬆辦事。
隻是沒想到,一個多月前張望鬆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有天夜裡,張望鬆和李典獄大吵一架。
李典獄摔門而出,一邊走一邊罵,罵的很凶。
當時崔昭正看到了,可他沒敢問。
第二天一早就傳來李典獄死訊,仵作和高境奇都看過,說是中風死的。
張望鬆哭的很厲害,甚至在李典獄家裡磕頭賠罪。
張望鬆說因為政務上的事他和李典獄有分歧,兩個人吵了架。
他也沒想到,竟然把李典獄氣死了。
當時人人都說張望鬆坦蕩,因為這事他完全可以不說。
李典獄的家人也沒怪他,反而還安慰他。
兩家人,抱頭痛哭。
聽到這方許腳步稍慢:“兩家人?張望鬆的家裡人呢?”
崔昭正道:“李典獄出事之後不久,上邊就有消息,張知府要調任通判,他妻子先去省府了,他兒子在都城求學,一年隻回來一次。”
“上次見到他兒子還是在李典獄的葬禮上,然後就沒見過,大概是回都城去了。”
方許嗯了一聲。
李典獄死了之後,張望鬆就下令任何人不許插手監獄的事。
理由是,害怕有人亂插手,汙了李典獄的名聲。
一開始大家也沒當回事,畢竟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有人來補缺。
當時還有不少人恭喜崔昭正來著。
因為崔昭正確實很合適。
前後伺候了三任知府,在總捕位子上已有近十年。
不管是資曆還是能力都夠格。
“李典獄死了,你是不是能補上?”
方許也問到了這個問題。
崔昭正又笑了:“欽差,哪有那麼順理成章的事?”
少年心境:“順理成章不對嗎?”
崔昭正:“要是天下順理成章的事都順理成章了,還有不公嗎?”
方許腳步一停。
崔昭正的笑容,比張望鬆在人前的笑容還謙卑恭順。
“我能在總捕位子上十來年,就挺好。”
崔昭正說完這句話要繼續往前走,卻發現方許站在那不動。
方許:“你也不甘心?”
崔昭正陪著笑臉:“不甘心,怎麼會甘心呢,但是,這不是沒辦法嗎。”
方許:“你做了十來年總捕,沒辦法?”
崔昭正笑著說:“也有,當狗腿子。”
方許就那麼看著他。
但崔昭正看得出來,方許的眼睛裡沒有對他的蔑視。
“不然怎麼辦呢?”
崔昭正還是在笑,眼睛越笑越水亮。
“我不想同流,他們不怕國法砍頭,因為他們上邊有人啊,我沒人,我怕。”
“我不能合汙,沒有人能在拿了一次臟錢後就收手,我想過,這種事,要麼是不要要麼是一直要,我膽小隻能是不要。”
崔昭正說:“不同流合汙的情況下,我靠當個狗腿子就能保住總捕的官兒,挺難的......不過我也厲害,乾了十來年了。”
他低下頭,不讓方許再看他的笑容。
“涿郡百姓有我這麼個狗腿子,多多少少管點用,要連我這麼個狗腿子都沒了.......”
他的老舊總捕官服袖口裡,拳頭攥緊。
“死的那五十多個小丫頭裡邊,就有我,就有,我,看著長大的。”
說到此處,崔昭正抬頭看方許:“欽差,我這次裝狗腿子應該也頂不住了,高境奇說的不似作假,上邊真下來人,你們.......能頂住嗎?”
方許沉默片刻伸手:“帶錢了嗎?”
崔昭正連忙掏錢袋子,扣扣索索:“沒多少,您要多少?”
方許收他五個大錢,裝進口袋,輕拍三下。
“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