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徒剛才說的阻力,是否是指朝中某些大臣,以及地方官員?”
程國祥立刻跪下叩首,語氣激動地說道:
“陛下聖明,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正是朝中一些大臣內外勾結,與地方官員沆瀣一氣,成為這些士紳大戶的靠山。”
“有了這些人在背後撐腰,他們打欠條、寫文書時毫無顧慮,麵對來收稅的官員也敢討價還價。”
“更嚴重的還有,戶部的某些官員本就是他們圈子中人,讓他們去收稅,不過是做做樣子,走個過場給朝廷看罷了。”
“等到了時候,他們總有各種理由解釋,結果還是一樣,那些積欠的稅款,根本收不上來。”
防不勝防,自家人都難防。這些士紳富戶仗著有人撐腰,膽子越來越大,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
更何況,還有人在戶部裡當眼線,朝廷的動靜他們了如指掌。
有些事還沒開始推行,就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大明的官場就像一張破篩子,各方勢力混雜,深得很,一般人根本不敢輕易涉足,一腳踏進去,輕則失勢,重則喪命。
朱由校心裡也清楚,今年稅收比往年大幅減少,其實有一部分原因出在他自己身上。
剛登基時,他清洗京師朝堂,抄家滅族的人不在少數。
東林黨人在朝中幾乎被連根拔起,失去了在朝堂上的支持者,他們豈能不感到不安。
更致命的是,他不隻是動了京城的官員,連南京那邊也有不少人受到牽連。
這種局麵下,他們怎麼可能不人人自危。
他們的頭領,東林黨兩大支柱之一的錢謙益,如今仍在南鎮撫司的牢房裡,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他們每一次試圖抵抗或做出反應,迎接他們的,總是皇帝冷酷而血腥的屠戮。
他們不知道皇帝下一步會怎樣對付自己,但已不願繼續被動等待。
他們決定采用傳統的保險手段——抗稅。
如果這還不夠震懾力,他們便切斷漕運,使南方的糧食與物資無法經運河送往北方,逼迫皇帝低頭讓步。
然而,直接截斷漕運這樣撕破臉的做法,他們其實也十分忌憚,根本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嘴上嚷嚷罷了。
不過在漕運上做些小動作,偶爾弄沉幾條船,或者讓運輸推遲一兩個月,對他們來說倒是輕而易舉。
這也是他們手中最有力的籌碼:卡住皇帝的命脈,迫使朝廷不敢輕易動他們,以保障自己的利益。
要知道,此時的大明王朝,北方連年災荒不斷。一旦失去南方糧草與物資的供應,不出三個月,不僅北方難以支撐,連京城也將陷入混亂。
這也是為何萬曆皇帝對他們如此縱容的原因。自萬曆三十年起,北方多個省份便已無法實現自給自足。
事實上,北方從來都難以做到自給自足,但從那一年起,對南方的依賴越發嚴重,直至最後,幾乎完全仰賴這條漕運生命線維係生存。
“戶部官員私通外人,朕還未即位時就早有耳聞,早就打算徹底清查,隻是一直忙於軍務,才拖延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