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嘴角揚起一絲苦笑,“也許我本就不該奢望。今日殿前那些話,他已說得明白,意思也再清楚不過。”
他腦海中浮現老皇帝在謹身殿中的言語,胸口如壓巨石。
怒火翻湧,委屈難抑。
到最後,卻隻覺雙手空空,什麼也抓不住。
“娘,你說得對。”
“這新學牽連極廣。縱然今日朝中有幾人被說服,真正的阻力也不在廟堂之上,而在鄉野之間。”
朱允炆冷笑著接道,“否則,以皇爺爺當年廢除宰相製的雷霆手段——借胡惟庸之案,一舉掃儘千年相權——如今怎會遲疑不決?”
“原因隻有一個:反對者是成千上萬的讀書人,是背後牽連千家萬戶的平民百姓。”
“他可以無視官員,卻不能無視民心。”
“但他又懼怕那些反對新學的大臣結成勢力,釀成內亂。”
“所以才如此布局。”
“放出我封淮王的消息,實則是向天下宣告,未來的江山,終究要落在那位從未露麵的大哥手中。”
“如此一來,新學便可穩行二三十年,甚至更久。”
“祖父……果真思慮深遠。”
話音落下,朱允炆眼中的光漸漸熄滅,像燃儘的燭火,隻剩灰燼。
呂氏望著兒子,心如刀割。
“娘,我們真的無路可走了。隻不知,這位皇帝是要把我封在淮南,還是淮北?總不至於整個兩淮都歸我吧。”
朱允炆低聲說著,語氣裡滿是淒涼。片刻後,他又抬頭看向呂氏,眼中浮起一層哀色:“若能封在淮南,至少離娘近些。”
呂氏聞言,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是娘沒用,讓你如今孤立無援,在朝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正自責間,忽然瞳孔一縮。
“等等!”
“怎麼了?”朱允炆一怔。
“封王尚未定論,那就還有轉機,至少還有抗爭的餘地!”
呂氏目光灼灼地望著兒子。
“娘想到法子了,想到法子了!”
“你馬上去見齊先生,把皇上的意思如實相告,讓他們動腦筋應對。”
“娘雖沒什麼本事,”
“卻也懂得借勢行事的道理。”
“還有,你彆忘了,眼下還有一條路能拖一拖。”
“什麼?”朱允炆聽得一頭霧水,但見母親神情篤定,心頭不由泛起一絲光亮。
“婚事!”呂氏語氣中透出幾分欣喜。
仿佛抓住了一根關鍵的繩索。
“世上哪有孩子未成親就被趕出門的道理?”
“更何況是他親孫子。”
話越說越順,呂氏心裡也越來越踏實。
她臉上浮起笑意,“允炆,不必憂心。”
“這事我會跟你父親提,不管如何,就藩也得等成婚之後。”
“可你現在,連婚事都還沒個影兒。”
她再次叮囑:“但這隻是緩兵之計。明日你必須去找齊先生他們,早些讓他們知情,也好為你籌謀。”
“有些局,我們得自己先出手。”
朱允炆原本黯淡的目光,此刻漸漸有了神采。
山窮水儘之處,竟又現出一線生機。
“娘親,我明白了!”
“嗯。”呂氏點頭,眼中光芒閃爍,“若要爭,便拚到底。”
“當年朱雄英病逝,自那以後,你祖父便一心將你當作大明未來的主心骨來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