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京還未攻下!”
“還未拿下……”
“你們這群無能之輩!王褐那該死的東西,怎還能支撐至今?”
此時此刻,隨著四方將士不斷傳來戰報,中央帳內,一名身披重鎧的主將,正怒火中燒,咆哮不止。
他身形魁梧,遠勝常人,一雙鷹目仿佛時刻蘊藏殺機。
隻是這些時日以來,連番壓抑與憂懼交加,令那雙眼中布滿血絲,幾近赤紅。
“將軍不必過慮,先前王褐暗通北元,如今消息傳來,北元已被大明燕王擊潰。”
“眼下破城,不過早晚之事。”
“隻要我軍持續施壓,王褐必難久守。”
“或許此刻,城中已有內應願為我等開門獻城!”
副將低聲勸解。
李成桂卻不為所動。
他心中所慮,遠非眼前戰局這般簡單。
“你懂什麼?”
“本將此前僅是請求燕王出兵,豈料他竟親臨此地?”
“若此前北元尚在,我求援於彼,或請大明賜我名分,皆可順勢而為。”
“那時,我甚至欣喜萬分。”
“可如今,燕王親至,其誌豈會容我獨掌一方?”
“本將深知,此刻萬不能拒之門外。”
“否則,我等皆將成為其刀下祭品。”
“但——我也絕不能真允其所求。”
麵對心腹親信,李成桂終究吐露肺腑。
他並非愚鈍之人。
若真是庸才,又豈能走到今日這一步?
正因其胸懷大誌,心藏野心,故對任何突如其來的“恩賜”,皆抱持警惕!
自燕王擊敗北元的消息傳來那一刻起,他心頭便驟然一沉。
與王褐相爭,實屬無奈之舉。
王褐身為高麗之君,他昔日也曾誓死效忠!
甚至曾幾何時,二人共飲烈酒,暢談高麗未來宏圖偉業。
他曾為其衝鋒陷陣,浴血沙場;
收複疆土,護其於亂世飄搖之中,穩坐江山。
可到頭來呢?
隻因他南征北戰功高震主,隻因麾下將士忠心追隨——
那君主,竟要誅殺於他!
他便要與那佞臣崔瑩,同流合汙,沆瀣一氣,隻為保住那所謂的王位安穩。
竟妄圖讓我去征伐大明?
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難道自己心裡沒數?
莫非他真以為我隻是一個隻懂衝鋒陷陣、毫無謀略的莽夫?
王褐憑什麼篤定,我會甘願赴死,自投羅網?
與大明爭奪疆土——若真取勝,那是你王褐這位國君,是高麗千載難逢的英主,能讓大明低頭認錯。
可一旦大明問罪追究,拿去謝罪的,不還是我的腦袋?
屆時,難道不是要用我的人頭,去乞求大明寬恕?
倘若我出兵失利,正中下懷!豈不正好遂了這對奸臣昏君的心願?
我李成桂一旦身死,他們必定歡欣鼓舞。
那麼,我多年南征北戰、出生入死換來的功業,豈不全成了喂狗的殘羹冷炙!
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此刻。
想到此處,李成桂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翻湧的怒火。
曾幾何時,當他懷著這般憤懣,向大明燕王求援之際,也曾暗自發誓:不如順了大明之意,也要將你王褐拉下龍椅。
可時至今日。
大明已然剿滅北元,使那位弑君篡位的也速迭兒命喪黃泉。
而他自己,反倒心生惶恐,莫名湧起悔意。
若早知如此——
他又何須引燕王至此?
隻要北元不再支持王褐,長此以往,王褐憑何與我抗衡?
然而……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
再多追悔,如今皆已無濟於事。
燕王步步逼近,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眼前的開京城內,不知是否已預感到末日將至的王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