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序:44
黑暗,粘稠而滾燙的黑暗,包裹著意識。
如同沉入灼熱的瀝青海底,掙紮不得,呼吸不能。隻有左肩處那持續不斷的、如同被燒紅烙鐵反複灼燙的劇痛,以及全身骨骼仿佛被拆散重組的酸軟無力,提醒著蘇喆他還“存在”。
紛亂的幻象在黑暗中翻滾——呼嘯的沙暴,變異鬣狗流淌著涎液的獠牙,守衛冷漠如同看待垃圾的眼神,還有……小魚那雙蓄滿淚水、充滿依賴與驚恐的清澈眼眸。
“小魚……”
一股強烈的意念如同破開冰層的利劍,刺穿了混沌的黑暗。生存本能在這意念的驅動下,以前所未有的活躍度在瀕臨崩潰的身體內部運轉起來,不再是涓涓細流,而是如同無數細微的觸手,拚命修複著受損的組織,對抗著肆虐的感染,榨取著每一分潛在的能量。
他不能死在這裡。
意識在黑暗中奮力上浮,如同溺水者撲向水麵透出的微光。
首先恢複的是聽覺。
耳邊傳來柴火燃燒時輕微的“劈啪”聲,還有壓抑的、低低的啜泣。
“彆哭了,丫頭。這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一個蒼老、沙啞,帶著幾分不耐煩,卻又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什麼情緒的聲音響起。是老瘸子。
“可是……爺爺,哥哥他……流了好多血……好燙……”小魚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響起,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哼,廢土上誰不流血?發燒是身體在跟閻王爺打架!打贏了就能活!”老瘸子粗聲粗氣地說,“去,把那邊罐子裡剩的那點‘苦根汁’拿來,再給他灌兩口。媽的,老子攢點家底容易嗎……”
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碗勺碰撞的輕微聲響。
然後,一股難以形容的、極端苦澀、甚至帶著一股土腥和黴味的液體,被小心地灌入了蘇喆乾渴的喉嚨。液體所過之處,仿佛帶著微弱的清涼,暫時壓下了喉嚨的灼痛,但那股味道讓他幾乎本能地想要嘔吐。
他強行抑製住這種反應,順從地吞咽下去。他能感覺到,這苦澀的汁液進入體內後,生存本能仿佛抓住了什麼,更加賣力地運轉起來,與那汁液中某種微弱的藥性結合,共同對抗著傷勢和高燒。
【檢測到外來活性物質攝入……成分分析受限)……初步判定具有輕微消炎、鎮痛及激發機體潛能作用。】
【“生存本能”與活性物質產生協同效應,身體修複速度小幅提升,高燒有緩解趨勢。】
係統的分析印證了他的感覺。這老瘸子,似乎真有點門道,至少他給的這“苦根汁”不是胡亂找來的東西。
嘗試著,蘇喆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視線先是模糊,然後漸漸聚焦。
他躺在一個相對“舒適”些的地方——鋪著乾燥雜草和幾張相對乾淨的獸皮。頭頂是鏽跡斑斑、但大致完整的巴士車廂頂棚。旁邊是一個用破鐵桶改造成的簡易火爐,裡麵燃燒著幾塊不知名的乾柴,提供著微弱的光和熱。
小魚就跪坐在他旁邊,小手緊緊抓著他沒受傷的右手,小臉上淚痕未乾,眼睛紅腫,但看到他睜開眼,那雙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如同注入了星辰。
“哥哥!你醒了!”她驚喜地叫出聲,聲音還帶著哭腔,卻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
老瘸子則蹲在火爐另一邊,手裡拿著一個鏽蝕的金屬杯,正小口抿著裡麵散發著劣質酒精氣味的液體。他瞥了蘇喆一眼,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似乎沒料到蘇喆能這麼快醒過來。
“命是真硬。”老瘸子嘟囔了一句,又灌了一口那刺鼻的液體,“小子,感覺怎麼樣?還能看見你妹妹哭鼻子,算你走運。”
蘇喆沒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狀態。高燒退下去了一些,雖然依舊渾身滾燙,但不再那麼令人意識模糊。左肩的傷口依舊疼痛,但那種灼熱的、不斷擴散的劇痛感減弱了,變成了更集中在傷處的鈍痛。虛弱感依舊強烈,但至少,他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他看向老瘸子,聲音沙啞乾澀:“謝謝。”
這兩個字很簡單,卻帶著分量。無論這老瘸子出於什麼目的收留小魚並救他,這份情,他承了。
老瘸子嗤笑一聲,擺了擺那隻沒拿杯子的、臟兮兮的手:“彆謝我,老子不是開善堂的。救你用的苦根,還有這地方,都不是白住的。等你小子能動了,都得給老子乾活還債!”
他的語氣粗暴,但蘇喆能聽出,這其中並沒有多少真正的惡意,更像是一種在廢土上保護自己的偽裝。
“應該的。”蘇喆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小魚,輕輕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彆怕,哥哥沒事了。”
小魚用力地點著頭,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但這次是歡喜的淚水。
“小子,”老瘸子放下金屬杯,跛著腳走到蘇喆旁邊,蹲下身,渾濁的眼睛盯著他左肩的傷口,“你這傷,光是退燒不行。裡麵的爛肉和膿得弄乾淨,不然還得複發,下次神仙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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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喆心中一凜。他之前自己做的清創確實粗糙,隻是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