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太監一行人離去後,靜思院並未立刻恢複死寂。兩名太醫被留了下來,奉命“竭儘全力”保住七皇子的性命。這既是皇後的懿旨,也是一道無形的枷鎖——若七皇子在他們手上出了事,他們難辭其咎。
張、李兩位太醫不敢怠慢,就在這破敗的屋內,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最後一點天光,緊急商議方子。七皇子脈象凶險,虛不受補,用藥需極其謹慎。最終,他們定下了一個以溫和固本、清熱解毒為主的方子,藥性平和,旨在先吊住性命,再圖緩緩恢複。
藥很快由皇後派來的小太監從禦藥房取來,就在院中用帶來的小泥爐煎上了。苦澀中帶著清甘的藥香漸漸彌漫開來,驅散了一部分陳腐的黴味,也給這死氣沉沉的院落帶來了一絲微弱的生機。
蘇喆被小祿子和另一個臨時撥來的小太監扶著,勉強喂下了一小碗溫熱的湯藥。藥汁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股暖流,雖然微弱,卻與他之前全靠意誌硬扛的冰冷虛弱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閉目感受著藥力在體內化開,滋養著近乎枯竭的經脈。這不是什麼靈丹妙藥,但卻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得到正規的、相對安全的治療。
“殿下,感覺如何?”張太醫小心地問道。
蘇喆緩緩睜開眼,聲音依舊低弱,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清明:“有勞太醫……胸腹間……似乎暖了些……”
兩位太醫聞言,稍稍鬆了口氣。肯用藥,且有反應,便是好事。他們又仔細叮囑了小祿子一番煎藥、喂藥的注意事項,以及一些簡單的飲食調理建議——雖然以靜思院的條件,所謂的“飲食調理”恐怕也難實現,但總歸是個態度。
皇後那邊顯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福安太監臨走前吩咐,每日會有人送來定量的米糧和少許清淡食材。雖然遠不能與得寵皇子相比,但至少,餓不死了。
夜幕降臨,靜思院破舊的窗欞上,第一次映出了搖曳的、屬於藥爐的火光。
小祿子看著那火光,又看看床上閉目養神的蘇喆,隻覺得如同做夢一般。幾個時辰前,這裡還是絕境死地,現在,竟然有了藥香,有了米糧,甚至有了皇後娘娘的關注哪怕是帶著目的的)。這一切的變化,都源於床上那個看似脆弱,卻仿佛擁有攪動風雲之力的少年。
“殿下,”小祿子跪在床邊,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和更深的敬畏,“咱們……咱們是不是算……熬過來了?”
蘇喆沒有睜眼,隻是淡淡地道:“熬過來?還早。如今你我,不過是從砧板上的魚肉,變成了棋盤上的卒子。暫時安全,是因為還有用。”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小祿子剛熱起來的心又涼了半截。
“皇後續查此事,無論結果如何,麗妃都會將這筆賬記在本殿下頭上。而皇後……”蘇喆頓了頓,“她出手,非是憐憫,而是借此敲打麗妃,整肅宮闈,鞏固自身權柄。我們,隻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用完了,是棄是保,尚未可知。”
小祿子聽得似懂非懂,但“棋子”、“棄保”這些詞,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等。”蘇喆吐出一個字,“等皇後那邊的動作,等麗妃的反應,也等……我們自己的身體好起來。”
他需要時間。湯藥和食物能讓他恢複基本的體力,但要想在這虎狼環伺的深宮擁有自保甚至反擊的力量,他還需要更多。
接下來的兩日,靜思院仿佛被一層微妙的平衡所籠罩。每日有太醫定時前來診脈,調整方子;有皇後宮中的小太監送來米糧藥材;湯藥和勉強算得上乾淨的食物,也得以按時供應。
蘇喆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在一點點恢複。雖然依舊虛弱,但至少能自己坐起身,說較長的話而不至於劇烈咳嗽,眼神中的渙散也徹底被沉靜所取代。
他利用這段相對“安穩”的時間,一邊配合治療,一邊通過小祿子,更加細致地收集信息。他不再僅僅滿足於宮內的動向,開始讓小祿子留意宮外朝堂上的一些風聲——尤其是與麗妃之父兵部尚書,以及與皇後母族、大皇子相關的消息。
小祿子身份低微,能接觸到的層麵有限,但蘇喆憑借其強大的信息整合與推理能力,往往能從隻言片語中,勾勒出大致的輪廓。
“殿下,奴才聽說,前朝因為北疆軍餉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兵部尚書大人主張增餉,但戶部和幾位閣老似乎不太同意……”小祿子將自己從乾爹和其他小太監那裡聽來的零碎消息稟報。
蘇喆默默聽著。北疆軍餉……這是麗妃父族的勢力範圍。皇帝近年怠政,對邊患卻頗為敏感,此事若能利用得好……
他又想起之前小祿子提到的,四皇子殷玥在文華殿與翰林研討典籍。這位以“賢”聞名的四哥,在這種時候閉門讀書,是真的不同世事,還是以退為進?
所有的信息,都在他腦海中彙聚、分析、推演。他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在腦海中不斷模擬著各種可能的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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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張太醫前來診脈後,臉上露出一絲輕鬆:“殿下脈象雖仍虛弱,但那股滯澀之感已淡去不少,體內邪毒似有清除之兆。隻要好生將養,假以時日,必能康複。”
這話半真半假。“邪毒”是否真的存在,存在多少,蘇喆心知肚明。但太醫需要這個說法來證明他們的治療有效,皇後也需要這個說法來推進調查,蘇喆自己,更需要這個說法來坐實“受害者”的身份。
“多謝太醫。”蘇喆微微頷首,語氣溫和,“若非太醫妙手,本殿下恐怕早已……”他適時地停下,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後怕與感激。
張太醫連忙躬身:“此乃微臣分內之事,殿下洪福齊天。”
送走太醫,蘇喆靠坐在床上,目光透過破舊的窗紙,望向外麵沉沉的暮色。
皇後的動作,比他預想的要快,也要更……淩厲。
就在剛才張太醫離開前,隱約透露,福安公公似乎已經查到了禦藥房某個負責采購藥材的管事頭上,而那管事,與華陽宮的某位管事太監,似乎沾親帶故。
線索正在被一步步引導向麗妃。
這固然是蘇喆樂見的結果,但他心中並無多少喜悅。皇後此舉,固然是在打擊麗妃,但何嘗不是將他蘇喆,更緊地綁在了對抗麗妃的戰車上?
他如今羽翼未豐,全靠皇後這棵大樹遮風擋雨。一旦皇後覺得他失去了利用價值,或者需要與麗妃妥協時,他便會第一個被犧牲。
不能將全部希望寄托於皇後。
他必須儘快擁有自己的籌碼。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搖曳的燭火,眼神幽深。
或許,是時候,讓某些人注意到,他這個“棋子”,並非全然被動,也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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