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說完這句,很快意識到蘇行簡與顧湛交情甚好,為避免誤會,她連忙道:“蘇詹事莫要多想,我並沒有說汴京規矩不好的意思,也沒有妄自議論殿下的意思。”
聞言,蘇行簡訝然,原來她這般是因為顧湛,他遂朝沈宓安撫一笑:“良娣不必多慮,蘇某今日隻當偶遇一氣性相投之友,其實殿下有頗多顧慮,也有為難之處。”
沈宓看向他,麵露疑惑。
人人皆知顧湛是今上嫡長子,為當今皇後所出,其實不然,鮮少有人知曉內情。皇後早年無子,最初是為官家的昭儀,官家因愛重她,想立其為後,卻遭朝臣反對,認為其無嗣,官家便臨幸了她身邊的一個宮女楊氏,其間謊稱她有孕,待楊氏十月懷胎,腹中胎兒呱呱墜地,此子是為顧湛,當即被認作她的孩子,憑借這個孩子,她才得以當上皇後。
起初,楊氏因誕育有功,被封作美人,然而畢竟血脈相連,幼年時期的顧湛總是與楊美人更親近些,皇後為避免夜長夢多,怕楊美人同顧湛透露實情,遂找機會將楊美人貶黜去守皇陵。
顧湛十一歲時得知內情,他很想質問皇後,但自知自己勢單力薄,於是將所有不甘咽下,忍辱負重,在皇後麵前裝出一副孝子模樣,為了避免犯錯,明明對規矩厭惡至極,卻不得不將所有的規矩奉為圭臬,不得不接受被安排好的一切,所謂冷淡矜漠,也隻是不想讓人抓到把柄,多年來又暗中托蘇行簡照料親母楊氏,隻盼官家駕崩,他承繼大統,將楊氏接回宮中,好自奉養。
蘇行簡想起背後實情,但想來顧湛應當不願意讓沈宓知曉,遂對此事閉口不談。
沈宓看懂了蘇行簡的為難,也不強求,隻道:“無妨,若是殿下想告訴我,自會告訴我的。”
蘇行簡看見一提到顧湛,沈宓又如曇花開敗,免不了輕歎一聲:“有件事我想同沈良娣說一聲,前不久殿下來樊樓赴宴,良娣來接殿下,許是看見殿下與玉照在一處,原是臣那日被灌了酒,當時已酩酊大醉,玉照替臣送殿下。”
沈宓嘴唇翕動,心中千頭萬緒,原來是她誤解了顧湛,半晌隻說出一句“多謝蘇詹事告知。”
“沈良娣出現在此處,可是也要去賞梅?”
沈宓搖搖頭,婉拒蘇行簡:“非也,我出來透風更衣,卻不想在宮中迷路,在此處遇見蘇詹事。”
“原來如此,這條小道走到儘頭右轉便可以回到宴飲主殿。”蘇行簡弄清原委,給她指路。
沈宓順著蘇行簡指的路離開後,又遇見幾個衣著貴氣的女眷,她思忖出來已經耽誤許多時間,本無意與她們閒聊,卻被人攔下。
“這不是沈良娣麼?”
沈宓不認得說話的人,“你是?”
那個攏袖的年輕女子說:“哦,你不認得我,我姓李,李相是我爹爹。”
沈宓心跳漏了一拍,莫非是與陳均定親的那個李姑娘?
她還未開口,李氏又道:“方才聽榮國夫人講,你同陳郎曾是青梅竹馬?”她朝沈宓走進兩步,“我說他怎麼突然要去開寶寺,原來是你已嫁太子還不安分,我說他怎麼一趟開寶寺回來後,便被從翰林院調到了華州去?你真是好生不要臉!”
沈宓蹙眉,冷聲道:“我既與陳公子各自婚配,便不會再糾結於從前之事,還請李姑娘慎言。”
“說的好聽。”李氏仍不依不饒。
她話音剛落,幾人中間卻插入一陣矜貴的嗓音:“何人在此喧鬨?”
沈宓聽出來,是顧湛的聲音,眾人忙與顧湛見禮。
顧湛站在她身側,虛攏她肩頭:“我說更衣而已,怎麼去了這麼久,原是在此處被糾纏住了?”
方才還咄咄逼人的李氏立即噤若寒蟬,顧湛沒理,隻對沈宓說:“走吧,先回去。”
一離開外人視線,顧湛便鬆開了她,眉眼間儘是淡漠疏離。
“殿下……”沈宓想解釋。
顧湛淡聲道:“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