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著剛剛經曆了一場朝堂風波的洛陽皇城。南宮的溫德殿內,燈燭通明,少年天子劉宏屏退了所有侍從,獨自站在一幅巨大的北疆輿圖前。他的指尖劃過雁門、雲中那些被朱筆標記的地點,眉頭緊鎖,仿佛能穿透這絹帛,聽到遠方胡騎嘶鳴與邊民哀嚎。連日來,邊關急報如雪片,皇甫嵩整軍遇到的阻力,武庫的貪腐舊賬,還有朝堂上那些冠冕堂皇的“懷柔”論調,都像一塊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他這具年輕軀殼裡裝載的來自後世的靈魂,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能在此刻打造出一把足以斬斷胡虜馬蹄的利劍,整個北疆,乃至整個帝國,都將滑向萬劫不複的深淵。殿外夜梟淒厲的啼叫,更是為這寂靜的夜平添了幾分肅殺與不安。
“陛下,將作監陳墨於殿外求見,言有要物呈獻。”貼身宦官壓低了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劉宏猛地從輿圖上收回目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陳墨?這位他一手從匠作監底層發掘出來的奇才,若非真有突破,絕不會在此深夜貿然求見。
“宣!”他轉過身,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急迫。
殿門悄無聲息地滑開,陳墨的身影出現在燈火的光暈中。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低級匠官服色,上麵甚至還沾著些許油汙和木屑,與這金碧輝煌的宮殿格格不入。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用厚布覆蓋的長條形物件,步履沉穩,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眼中難以抑製的興奮,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臣陳墨,叩見陛下。”他跪下行禮,雙手將懷中物高高舉起。
“平身。”劉宏幾步走到他麵前,目光灼灼地盯著那被覆蓋的物件,“陳卿,深夜入宮,所獻何物?可是朕讓你研製的強弩有了進展?”
“回陛下,正是!”陳墨站起身來,聲音因激動而略顯沙啞,“蒙陛下信重,授予機要之術,臣與將作監諸位大匠連日鑽研,不敢有片刻懈怠。幸不辱命,終將陛下所構想的‘元戎弩’原型製成!”說著,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覆蓋在上麵的厚布掀開。
燭光下,一具造型奇特的弩機呈現出來。它與漢軍製式的蹶張弩或腰引弩迥然不同。弩身更長,以致密堅韌的柘木為體,關鍵部位包裹著冷冽的青銅,結構明顯複雜許多,最引人注目的是弩身上方一個長方形的木製弩匣,以及側方一個造型精巧的青銅撥杆。
劉宏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外形,與他憑借後世記憶繪出的諸葛連弩草圖,竟有七八分相似!他強壓下心中的波瀾,沉聲道:“仔細與朕說說。”
“遵旨!”陳墨如同撫摸情人般輕撫著弩身,語速快而清晰,“陛下,此弩核心在於這‘弩匣’與‘連機’。匣內可預裝十支特製短矢,長約八寸。通過搖動這側方‘懸刀’扳機)後的撥杆,即可完成勾弦、上箭、發射之流程。扣動一次懸刀,發射一矢,而後隻需往複拉動此杠杆,即可連續擊發,直至弩匣十矢儘數射出!”
他一邊說,一邊熟練地操作起來。隻見他裝上弩匣,單手握住弩身前的握柄,另一手抓住側方的杠杆,用力向後一拉一送,隻聽“哢噠”一聲輕響,弩弦已然掛好。他端起弩,對準殿中遠處立著的包覆鐵皮的木靶,扣動懸刀。
“嘣——嗖!”
一聲強勁的弦響,一道烏光激射而出,瞬間釘入木靶,深入寸餘,尾羽劇烈震顫。
劉宏眼神一凝,這初速和力道,已不遜於尋常蹶張弩。
而陳墨動作不停,扣動懸刀後,他握住杠杆的手立刻再次向後猛拉,隨即迅速前推,伴隨著機括連續而清脆的“哢嚓”聲,幾乎在他前推動作完成的瞬間,第二支弩箭已然自動上弦完畢!
“嘣——嗖!”
第二箭幾乎銜著第一箭的尾羽,再次狠狠釘入木靶!
然後是第三箭,第四箭…陳墨的動作越來越快,手臂肌肉賁張,杠杆拉送如風。密集而富有節奏的弦響與箭矢破空聲在大殿內回蕩,“奪奪奪奪”的入靶聲連綿不絕!短短十次呼吸之間,十支短矢已密密麻麻地攢集在木靶紅心周圍,形成一個令人心悸的死亡扇麵!
殿內侍立的幾名心腹小宦官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連大氣都不敢喘。
十矢射畢,陳墨停下動作,額角已見細汗,但眼神明亮如星。他放下弩,再次跪倒,聲音帶著無比的自豪與一絲忐忑:“陛下,此即‘元戎連弩’!若由訓練有素的弩手操作,瞬息十矢,五十步內可破尋常皮甲,甚至對無防護之胡騎,形成毀滅性箭雨覆蓋!”
劉宏沒有立刻說話,他大步走到木靶前,仔細查看那十支深入木中的短矢。箭簇的穿透力,箭矢的密集度…他的腦海中,已然浮現出成千上萬手持此弩的漢軍士兵,在邊境線上,用連綿不絕的死亡鐵幕,將洶湧而來的鮮卑騎兵一片片射倒的場景!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能夠改變戰場規則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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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劉宏連說三個好字,猛地轉身,扶起陳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陳卿,此乃國之利器!你立下大功了!”他心中的陰霾在此刻被這淩厲的弩箭驅散了大半。
“全賴陛下天縱奇思,臣等不過是依圖索驥,略儘綿力。”陳墨不敢居功。
“不必過謙。圖紙是骨架,而將其變為現實的血肉,靠的是卿等巧手與心血。”劉宏拿起那具尚帶餘溫的連弩,仔細掂量,“重量如何?可靠否?造價幾何?”
陳墨早已準備充分,對答如流:“陛下,此原型弩全重約十五漢斤約合現代8公斤),強健士卒可持之作戰。至於可靠,臣等已反複測試三百次以上,其間更換過三次易損簧片,整體結構無恙。隻是…”他略一遲疑,“這連續擊發對弩臂、弩弦要求極高,須用最上等的柘木、牛筋與膠,且青銅機括需巧匠精心打磨,故單弩造價,約為製式蹶張弩的五倍。”
“五倍…”劉宏沉吟片刻,隨即斬釘截鐵道,“值得!再貴也值得!朕給你一道手諭,將作監一應資源,隨你調用!宮中武庫珍藏的百年柘木料,朕也準你動用!”
“謝陛下!”陳墨激動得聲音發顫。對於一個匠人而言,沒有什麼比毫無保留的支持更令人振奮了。
“不過,此弩亦有缺陷。”陳墨是個務實的技術官員,興奮之餘不忘指出問題,“陛下請看,為追求速射,箭矢不得不縮短,導致五十步外,力道與準頭衰減嚴重,難以威脅重甲目標。且連續射擊後,弩臂受力巨大,需冷卻間歇,不可無休止使用。”
劉宏聞言,非但沒有失望,反而更加欣賞陳墨的嚴謹。“無妨!世間豈有完美無缺之兵器?此弩之長,在於近距潑灑箭雨,壓製衝鋒,乃守營、據險之無上利器!朕要的不是它能替代所有弩,而是要它在關鍵時刻,能打出漢軍前所未有的火力密度!”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戰略家的光芒,“你可曾想過,若朕的羽林衛,每人除長戟、環首刀外,再配一具此弩,於車陣之後,當胡騎衝至陣前五十步時,千弩齊發,萬箭如蝗…那將是何等光景?”
陳墨順著劉宏的描述想象那畫麵,不禁熱血沸騰,躬身道:“陛下聖明!胡騎倚仗者,弓馬騎射,來去如風。若遇此弩,其衝鋒之勢必遭迎頭痛擊,人馬皆成刺蝟!”
“正是此理!”劉宏撫摸著冰冷的弩身,當即下令,“陳墨聽旨!”
“臣在!”
“朕命你,即刻於將作監內遴選絕對可靠之匠師,組建‘元戎弩作’,晝夜趕工,先期製造三百具此等連弩!務求精益求精,寧慢勿濫!所需物料、銀錢,由少府與大司農協調,若有阻礙,可直接持朕之手諭來見!”
“臣,領旨!必不負陛下重托!”陳墨深深叩首,感覺肩上的擔子重若千鈞,卻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劉宏看著陳墨退下的背影,心中激蕩難平。元戎連弩的成功,不僅僅意味著一件新式武器的誕生,更是一個強烈的信號——他主導的軍事改革,正在從編製、訓練,延伸到最核心的武器裝備層麵,並且結出了實實在在的果實。這將成為他說服朝中質疑者,激勵前線將士最有力的證明。
他踱步回案前,鋪開一張新的絹帛,提筆蘸墨。他需要立刻給前線的皇甫嵩寫一封密信,告知他這一好消息,並讓他開始思考如何將這種新武器融入現有的戰術體係,尤其是如何配備給正在邊軍中進行新式訓練的“教導旅”,讓他們如虎添翼。同時,也要叮囑陳墨,在量產過程中,必須做好保密工作,尤其是核心的“連機”結構,絕不能讓技術泄露,特彆是不能被北方的胡虜或朝中某些心懷叵測之人窺去。
然而,就在劉宏筆走龍蛇,開始書寫密信之時,殿外再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比之前陳墨來時更為慌亂。
“陛下!陛下!”仍是那名貼身宦官,聲音帶著驚恐,“不好了!宮外…宮外剛剛傳來消息,將作監…將作監存放重要木料的偏院,走水了!火勢…火勢甚大!”
劉宏手中的禦筆猛地一頓,一滴濃墨重重地砸在剛剛寫下“元戎”二字的絹帛上,迅速氤氳開一片刺眼的黑。他抬起頭,眼中瞬間布滿了寒霜。
存放重要木料的偏院?偏偏在這個時候失火?
是意外,還是…有人已經將黑手,伸向了這剛剛誕生的“國之利器”?
一股寒意,順著劉宏的脊椎悄然爬升。他知道,打造利器的道路,從來都不會一帆風順。朝堂之上的暗流,邊疆之外的強敵,如今,似乎又多了一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這場北疆的烽火,遠比看上去的,更加複雜和凶險。
他緩緩放下筆,看著那被墨跡汙損的絹帛,聲音冷得如同塞外的寒冰:
“傳令羽林衛,即刻封鎖將作監,任何人不得出入。再令盧植,親自帶人給朕查!天亮之前,朕要知道,這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
殿內的燭火,因他話語中的殺氣而微微搖曳,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在牆壁的輿圖上,仿佛一尊即將出征的戰神,目光已穿越宮牆,鎖定了那潛藏在陰影中的敵人。元戎連弩的鋒芒已現,而圍繞著它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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