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夫君。”
三霄默契應下,再不多言——
他們懂,這不是尋常的歸途,是他用腳步,與守護了九百年的江山作最後的告彆。
四人沿官道緩行,春日的田野裡,農夫彎腰播種,孩童在溪邊追鬨,村落間炊煙嫋嫋。
帝辛走得極慢,每過一處集鎮,都要駐足片刻,看糧鋪裡堆得冒尖的米糧,聽茶館裡百姓談今年的收成,偶爾接過孩童遞來的半塊麥餅,笑得比春日暖陽還溫和。
三霄靜靜伴在身側,適時遞上茶水,幫他拂去衣襟上的草屑。
他們走過青石板鋪就的老街,看過波光粼粼的河埠,爬過開滿野花的山崗——
帝辛的腳步愈發沉重,白發稀疏得貼在頭皮,可他望著山河的眼神,始終亮著,像燃了九百年的星火。
這樣走了整整三月,朝歌的城郭已在東南天際若隱若現。
剛踏入名為“安昌”的城鎮,帝辛忽然身子一晃,一口鮮血噴濺在青石板上,殷紅的血珠滾過路麵的紋路,像驟然凋零的花。
“夫君!”三霄驚呼著撲上前,穩穩扶住他下墜的身體。
帝辛靠在雲霄懷中,呼吸漸漸微弱,渾濁的眼望向朝歌方向,嘴角卻勾起一抹釋然的笑,指尖輕輕動了動,似要再觸一下腳下的土地,最終無力垂落。
人皇帝辛,隕落於安昌鎮街頭。
“夫君!夫君!”
雲霄抱著他漸冷的身軀,哭聲哽咽,淚水砸在他的白發上,“朝歌就快到了,你怎麼不等……怎麼不等走完這最後一段路啊……”
碧霄、瓊霄跪在兩側,緊緊攥著他的衣袖,哭得肝腸寸斷。
三個絕色女子圍著白發老者慟哭,一口一個“夫君”,引得路人紛紛駐足,滿臉疑惑。
穿粗布短打的老丈上前,聲音發顫地勸:
“姑娘,節哀。老爺子走得安詳,是福氣。”
“眼下該趕緊備棺槨,讓老爺子入土為安,總這麼抱著哭,不是辦法啊。”
“是啊姑娘!”
挑著貨擔的小販也附和,“鎮上有好木匠,打副厚實棺木,讓老爺子走得風光些。”
雲霄猛地抬頭,淚水模糊了雙眼,聲音卻字字清晰:
“我夫君乃當今大商人皇帝辛!”
“豈能用普通棺槨收斂?”
“豈能隨意葬於異地?”
“人、人皇?!”
老丈手裡的煙杆“哐當”落地,驚得後退兩步,“您說……這位老爺子,是護了咱們幾百年的人皇大王?”
滿街百姓瞬間嘩然,隨即“噗通”一片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聲音裡滿是惶恐與悲戚:
“草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聖皇駕臨,求娘娘恕罪!”
“不知者無罪。”
雲霄強壓悲痛,看向人群,“鎮上可有能工巧匠?需用上好青石,為陛下打造石棺。”
穿短打的中年石匠連忙爬起,聲音洪亮:
“有!草民就是石匠,手藝是鎮上最好的!給陛下做棺,是草民八輩子的福分,分文不取!”
“娘娘放心,草民這就去喚人備料!”
說著轉身要跑,又猛然停住:
“娘娘,外麵日頭毒,先把大王抬進客棧上房歇著!草民這就去安排!”
雲霄點頭,眾人忙找來門板,小心翼翼抬著帝辛往客棧去。
碧霄走在後麵,拉了拉雲霄的衣袖,哽咽道:
“姐姐,咱們為何不直接飛回去?那樣夫君能早點回朝歌……”
雲霄望著門板上垂落的白發,聲音輕得像歎息:
“夫君說,要多看看大商的山河,要慢慢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