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庚推開他的手,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
“王叔,守住東城,孤去中央城樓。”
“大王!”微子啟急道,“黃飛虎叛了,軍心已散,城守不住了!您快從密道走!”
“走?”武庚笑了,笑得帶著幾分蒼涼,“走到哪裡去?這天下之大,還有大商容身之處嗎?”
他握緊手中的人皇劍,“孤說過,要守到最後一刻。”
他轉身,朝著中央城樓走去,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卻異常堅定。
沿途的兵卒看到他,眼中閃過羞愧與動搖,卻再沒有人扔下兵器——
他們可以投降,但不能在王上還在戰鬥的時候投降。
中央城樓,武庚憑欄而立,望著城下已經開始巷戰的朝歌城,以及遠處仍在觀望的四位聖人,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仿佛能穿透戰場的喧囂,傳到每一個角落:
“有生誰會選擇死呢?”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投降的兵卒,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
“他們想活,孤不怪他們。誰不想活著?”
“誰不想看著日出日落,看著孩子長大?”
“可有些人,不能活,至少不能像狗一樣活著。”
“孤的父王,當年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向仙神低頭,可以保住大商,可以活得更久,可他沒有。因為他是帝辛,是大商的王。”
“孤也一樣。”
武庚的聲音陡然拔高,響徹雲霄,“孤是大商的王,是帝辛的兒子!”
這城破了,孤可以死,但絕不能降!”
“他拔劍指向天空,劍尖直指雲端的聖人:
“你們不是要大商亡嗎?來啊!踏過孤的屍體,踏過這朝歌的廢墟,去拿你們想要的天下!”
這番話,讓正在巷戰的西岐兵卒動作一滯,讓那些投降的大商兵卒低下了頭,也讓暗處的楊眉等人愣住了。
青衫老者沉默片刻,忽然道:
“這小子……有點意思。”
玄甲武士甕聲甕氣:
“他倒是沒說錯,有生誰願死?可有些人,偏要選那條難走的路。”
青麵老者歎了口氣:
“罷了,雖有蠢貨投降,可這武庚還沒倒。咱們……再等等?”
沒人反對。
他們雖氣黃飛虎的背叛,卻被武庚那句“有生誰會選擇死呢”戳中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們這些混沌魔神,當年又何嘗不是為了活下去,才在量劫中掙紮至今?
隻是武庚的“活”,與黃飛虎的“活”,終究不是一回事。
城樓下,“姬發”看著中央城樓上那道孤絕的身影,握著木牌的手微微收緊。
他忽然對身旁的薑子牙道:
“暫停攻城。”
薑子牙一愣:
“公子?此時正是破城良機……”
“孤說,暫停攻城。”
“姬發”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讓他再站一會兒。”
薑子牙雖不解,卻還是下令鳴金收兵。喧囂的戰場奇跡般地安靜下來,隻剩下傷者的呻吟與風吹過城樓的嗚咽。
武庚依舊憑欄而立,王袍染血,發絲淩亂,卻像一尊不可撼動的雕像。
雲端的四位聖人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老子撫須道:
“此子雖弱,卻有帝辛之風。”
女媧娘娘輕歎:
“可惜,生不逢時。”
接引與準提沒有說話,隻是目光中的殺意淡了幾分。
朝歌城的陷落已成定局,可這一刻,所有人都默認了這場短暫的停戰。
仿佛在給這位末代商王,一點最後的尊嚴。
暗處,楊眉望著那道身影,忽然笑了:
“鴻鈞老蚯蚓想讓大商亡得乾乾淨淨?怕是沒那麼容易。至少這武庚,沒給他丟人。”
玄甲武士點頭:
“等城破之後,護著他的魂魄走,如何?”
青麵老者笑道:
“好主意。就算死,也不能讓他死在闡教那幫人手裡。”
他們不知道,自己這個臨時起意的決定,竟在無意間,觸碰到了帝辛那盤大棋中最關鍵的一環。
中央城樓上,武庚望著漸漸西斜的太陽,忽然覺得有些累了。